細碎的雪花慢悠悠落下來, 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黑發少女走在他身側, 夜空般璀璨的眼裡滿是期待。
凍得紅紅的兩頰看上去格外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裡藏起來。
廣場上來來往往的都是新入學的新生, 他們滿懷著對未來無限的期望,從宇宙的各個角落而來。
他們期待,在這個全星際最強的軍事學校獲得屬於自己的價值。
這裡,有全星際最優秀的軍事人才。
淩燃的臉色蒼白,像是純白的玉石,淡色的唇微微抿著,共生星球穩定下來之後,很少再有強烈的火山活動, 他的體溫也降了下來。
雪花落在她的圍巾上,很快消失不見。
“下雪了。”她有些開心。
淩燃經曆過冬天, 那些冬天甚至比這還要寒冷、孤寂。
沒有保暖的衣物, 沒有溫飽的食物,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要將整個城市淹沒,他好不容易從奴隸主手裡逃出來, 又被那些厭惡他的人折斷手腳扔進垃圾堆裡。
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除了心裡一開始還有些微的不甘之外,隻剩下無儘的麻木。
潔白的雪聖潔乾淨,將所有汙穢掩埋。
他的手腳凍得發紅,幾乎快要失去對身體的感知能力。
那個時候的天,和夢裡的的灰蒙黃沙不同,隻有黑白兩種簡單到極致的顏色。
唯一相同的是都看不見星光, 看不清恒星。
肢體嚴重凍傷,血管痙攣,裸露在外麵的肌膚逐漸變得冰冷而堅硬。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永遠被雪埋在那裡的時候,他被撿垃圾的人拖了出來。
——這個人還能賣點錢。
那個人的眼裡□□裸地寫著這樣的想法,而他又再次被關進了籠子裡。
在寒冷的籠子裡,不斷凍傷、自愈、又凍傷、又自愈。
他被人從一個城市販賣到另一個城市。
那個城市是古繼最大的奴隸販賣城,他被鎖在籠子裡,鐐銬刺穿血肉。
後來終於有了不那麼肮臟的住所,換了潔淨的衣物,卻隻是為了滿足一些人族特殊的癖好。
“這可是上過戰場的人。”
“自愈能力很強,隨便怎麼玩都不會死。”
“單是這張臉都能值好幾個銀幣了!”
他嘗試著逃走,卻一次又一次沒抓回來,被拷上隻有奴隸主人才能取下的追蹤懲罰鐐銬,而每一次反抗往往會換來更殘忍的懲罰。
“還逃什麼呢?”
“我要有你這樣的臉,早就過上好日子了,在這裡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又死不了,我要被他們打成那樣,早就自殺了。”同一批送進來的那個奴隸話挺多,他的樣貌也不錯,隻是臉側有一道疤,才呆的久了一點。“你看他們懲罰彆的奴隸,也不過是隨便打幾下,人要是打死了,虧本的是奴隸主,你就不一樣了。”
他靠著籠子,手一動鎖鏈就哐當作響。
“你怎麼打都死不了,這種自愈能力我真羨慕。”
“喂,不是死了吧?”他腦袋夾在鐵杆之間,伸著頭看淩燃。
淩燃坐在地上,滿身都是血,剛剛愈合的傷口才止住流血,他虛弱的抬頭,睜開金色的眸子。
男人嘖了一聲:“聽我的,彆跑了,要是哪天遇到個好心的人族,把我們買了,咱們的好日子就來了。”
他已經習慣了淩燃的沉默,即便沒有回應也不惱,很快又開始自說自話。
男人原本是個商業打撈船的船長,遇上太空災難,整船的人都死了,他僥幸被一艘路過的船救起,然而回到居住星球之後,根本沒法支付高價的賠償。
“呸。”男人說著說著,原本嬉笑的神情就消失了,“原本想跑來著,古繼彆的本領沒有,抓人倒是一頂一的厲害。”
“看看我們現在過得什麼日子?豬狗不如!”
沒過幾天,男人就被賣了出去,淩燃的耳邊又清淨了下來。
從閒聊的看管者嘴裡,他才知道那個人被賣給了一個實驗室,被扔出來的時候,已經成了一個半人半機甲的瘋子。
這就是達克立斯族的世界。
強者為尊,弱者為奴。
而他則被奴隸城的宴會主人買下,將在一年一度的瘋狂之夜上,成為那些人的玩物。
到處都是燭火和歡呼聲,美酒遍地,黑旗飄舞,穿著珍貴衣料和閃耀珠寶的人們在宴會上狂歡。十多個樣貌俊美的奴隸被送到台上,任由台下的人挑選。
淩燃是其中傷的最重的一個,因為他的又一次逃跑和反抗。
人們狂笑著、歡呼著將烈酒灌入奴隸們的口中,欣賞著他們痛苦掙紮的表情。
他金色的發被打濕,緊緊貼在蒼白的臉上。
酒水順著修長的脖頸滑落在鎖骨上,巨大的風暴在他眼底開始彙聚。
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一瞬間的狂暴,
足以毀滅這世界的一切。
“怎麼了?”
手心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淩燃猛然從回憶中驚醒,下意識就捏緊了手裡的那隻小手。
是她。
從沒有將他當做一個物品,一個玩物,又或者一個奴隸看待。
在她眼裡,隻有平等而溫柔的光。
她那麼好,好的近乎虛幻,好像他的夢一樣,夢醒之後,什麼也留不住。
淩燃緊緊抓住她的手心。
【沒事。】
薑月皎想說那她的手……
剛才看他的狀態不對,她才有些擔心地叫了他。
但她又不想他放開自己,就這樣牽著他的手,男人修長的手指將她整個手掌包裹著,有種意外的滿足和竊喜。
唇角彎起的弧度又被強行壓了下去,她全當沒發現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我先去星造係那邊報到,再去軍指,你等我一會,我陪你去軍戰報到。”
淩燃卻忽然停了腳步。
薑月皎回過頭:“怎麼了?”
不會占便宜被他發現了吧。
她慫慫的……
淩燃的計算力雖然低,但他運用的很謹慎和仔細,以前優先級的時候,就從沒有浪費過一點計算力,在戰場上,任何一點能量都可能成為翻盤的機會,也可能會救下自己和戰友的生命。
蟲族鋪天蓋地,根本就殺不完。
在人蟲戰場上,就從來沒有足夠用的計算力。
現在即便隻有D級的中級計算力,但也足夠他做很多事情。
比如,察覺到前麵有人故意潛伏著的計算力。
那個計算力很小,也很微弱,隻需要輕輕一點摩擦就能產生火花,而它潛伏的地點正好是引線。
再往前,高處還有幾桶搖搖欲墜的墨水。
這種像是小孩子惡作劇一樣的陷阱,他原本隻會覺得無聊和幼稚。
但一路走來,星造係的新生半個也沒有遇到,這條路正好在薑月皎去報到的路上,目的很明顯。
淩燃停了一下,薑月皎雖然有些疑惑,但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淩燃的處理方式很明顯,直接粉碎對方的計算力,讓始作俑者的精神受到衝擊,然後直接將所有的陷阱衝倒。
薑月皎卻拉了拉他的衣角。
少女踮起腳,小聲在他耳邊低語:“你等等,我來。”
誘殺蟲子的陷阱比這些凶殘多了,在末日生存了這麼多年,她早就對各種蛛絲馬跡十分熟悉,很多時候,人類也會對自己的同類使用相同的陷阱,隻為了一點點物資和食物。
她先是切斷了引線和前麵各處陷阱的計算力,使幕後之人和那裡的計算力失去聯係,然後慢悠悠走到了星造係的報到處。
風零坐在報到處桌後,這次的陷阱是越小沉負責觸發的,星造係的女生很少研究計算力的用法,隻需要將自己的係統變得強大,任何東西地都可以輕而易舉拿到手。
而薑月皎一直走到自己麵前都安然無恙,她隻以為越小沉是誇下海口,實際上對於控製計算力根本一竅不通!
風零對薑月皎的敵意毫不掩飾,直到她走到桌前,風零都沒說話,後麵的星人也都隻是看著薑月皎,沒有多理睬。
女生之間原本就容易產生敵意,更何況眼前這個黑發星人的眉眼柔美,肌膚如雪,精致的不像話。
“你走錯了。”風零坐在椅子上,沒有半點接待的意思,“廢物回收係在右邊。”
身後一片哄笑。
薑月皎看著她,不接話。
風零挑眉:“連回話都不敢?瑞斯達族的人果然都是廢物,就連入學都帶著自己的男性星人,怎麼,怕沒有人滿足你?”
她一隻手放在桌子上:“星造係的規矩,入學不允許帶人。”
風零瞥了眼薑月皎旁邊的男人。
男人金色的卷發修理過,隻是到了耳垂邊,肩寬腰瘦,長腿修長有力,俊朗的眉眼顯得有些冷淡。
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或者說,俊美。
風零第一眼想到的就是,這是這位元帥之女帶來的“男朋友”。
因為他的樣貌過於出眾,反而掩蓋了其他的特點。
薑月皎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對方,不過現在看來前麵路上那些見麵禮,多半都是眼前這位學姐替自己準備的:“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