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語氣有些澀然的味道，岑書白聽來，像是小孩子麵對未知事物時的懵懂新奇，還帶著不可置信，“我乃怨氣所化，如今卻來拯救蒼生。大小姐，你真是……有趣。”
岑書白接過那飄過來的畫卷，風情萬種斜了眼岑寂，“有人管的男人，和沒人管的男人，自然是有很大區彆的。”
岑書白素手拂過羊皮畫卷，她像是在為女孩掃眉般，舉止溫和，眉目輕柔，指尖輕輕點了點。轟然中，聳入雲霄的石門拔地而起，與那畫卷之中的分毫不差。
這石門高聳，想要看到頂端，需把頭揚到最高。它高抵八個祭壇，長逾兩座城門。即使身處千裡之外的高山之巔，一眼也能看到這大楚的石門了。
岑寂朗聲道：“時辰已到，鬼門開，地府成，所有亡魂即刻趕來此處。半個時辰後，開始依照亡魂生前功過，判定下一世輪回。”
輪回，對大楚人來說是一個新鮮詞彙，但這不妨礙他們知道離彆的時候到了。那些離京城遠的，隻能目送自己的親人漸漸遠去。而那些住在京城的人，則選擇陪同自己家人，走完這最後一段路途。
南雲書院。
眉目溫婉的婦人溫聲細語對兒子道：“時辰到了，為娘也該走了。向明，你要照顧好自己和妹妹。”
沈向明揉了揉紅腫的眼睛，“娘，我送你。”
“好。”
路上，沈向明問勇國公夫人，“娘，你不去看看祖母嗎？”
雖然他們兄妹現在和祖母關係僵硬，但沈向明還記得娘親當年和祖母關係頗好，沒準娘親也想見見祖母。
勇國公夫人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你祖父今夜會去瞧你祖母，我過去了反倒是叨擾了他們說話。”
“原來是這樣，還是娘想得周全。”沈向明撓了撓頭。
“你做哥哥的，本該是你照顧妹妹，怎麼反過來了？”勇國公夫人唇角笑容依舊，眼裡卻冷靜至極。
她那公公，生平最注重權勢。眼下他最看不起的女子登基為帝，這場潑天富貴又被她那好婆婆拱手送出。想必心中的惱怒，如同那沸騰的火焰，她可不想去淌這渾水。
而且她生前服侍相公，孝順公婆。公婆嘴上誇她好媳婦，但還是更偏向於自己的兒子。哪怕婆婆是自己嫡親姨母，也免不了她最後被流連花叢的丈夫活生生氣死的結局。
一旁的沈向明沒有察覺到勇國公夫人的情緒，反而興奮地說起了妹妹來，“娘，我們如果不去國公府的話，可以走快點，好見見妹妹。”
......
“娘，雖然妹妹平時凶了點，但待我可好了。”
勇國公夫人哭笑不得道：“你做哥哥的，本該是你照顧妹妹，怎麼反過來了？”
這邊母子邊說邊走，那邊祖孫也準備出門了。
王大在奶奶的叮囑下，披上了一件外衣，像奶奶生前那樣，攙扶著她走出家門。
開了門，王大才發現，並不止他的奶奶回來了。看來，各家各戶去世的親人，好像都回來了!因為幾乎家家戶戶都開著門，大家無視了深夜，無視了宵禁，無視了疲憊，有人狂喜，有人痛苦。
整個街道擠滿了人，堪比年關與燈會。
家家戶戶門口掛著燈籠，整齊劃一地，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這些活著的人，再次見到逝去的親人，是悲哀的狂喜，他們像是一瞬間得到了世上所有財寶，想為親人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隻好為他們照亮前路吧，從前你們徘徊人間無處可歸，如今萬幸已有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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