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小巷子裡不停響起某人溫和的說話聲。
比起蘇喬單方麵的關心, 一直保持淡笑的江晏清就像個旁觀者一樣，這讓單口表演的蘇喬有些尷尬，臉上的笑逐漸牽強。
不過想想上一世的江晏清, 也是個溫文有禮中帶著些許冷淡的人, 且他們如今又是初次見麵, 冷淡點似乎也挺正常, 隻要今天他把這恩施出去, 待江晏清高中狀元, 不怕他不對自己千依百順。
畢竟若是沒有他的援手, 江晏清可不能有那大好前程, 也不過是個落魄文人罷了。
這麼想著，蘇喬心底的姿態不知覺間就高了些, 臉上笑意不減反增：“我看你不像是乞丐, 怎會淪落如此地步？”
如此地步？他在這裡好生坐著罷了, 看起來很慘嗎？江晏清挑眉，更加看不透麵前這人打的什麼主意, 出於謹慎簡單回道：“我此次進京趕考，半路盤纏被賊人偷走，如今身無分文，不得已來這裡用善粥。”
所以你對一個身無分文，靠善粥充饑的人，能打什麼主意？
蘇喬滿意地點點頭, 這還和上輩子一樣, 漂亮的杏眼裡適時流露出些許憐憫和關切, 卻沒有看不起的意思，擰眉沉思似是在想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隻是他眼底深處藏著的了然和得意，又怎能瞞得過頭腦精明眼神毒辣的江晏清呢？未來叱吒朝堂的狀元郎，可不是一般人。
天色漸暗，小巷口已經裡已經陸續來人，那幾個小孩被大人領回去了，此時會來小巷的都是之前在這裡休息的乞丐，估計是善粥發完了就回來了。
而此時蘇喬像是想起什麼，故作驚喜地將手伸進袖子，拿出些許明晃晃的銀兩，遞到江晏清麵前，眼睛亮亮地道：“這個給你吧！”
江晏清一愣：“給我？”這究竟是想做什麼？他可不信單純隻是想幫他。
“嗯，給你的。”蘇喬重重地點點頭，並不著痕跡地透露出自己淒慘的處境和身份：“我本是京城蘇家的次子，不過我不受家裡喜歡，這些年也沒存多少銀錢，今天帶出來的就這麼多了……”
臉上適時地流露出幾分苦澀，但很快收斂起來，堅強又陽光地將銀兩塞進江晏清手裡：“你收好，我看得出你是個有誌向的人，彆因為沒錢就斷了前程，加油！”
鼓勵的微笑看得江晏清眼前一晃，麵前這人似乎有散發出一層白光，但他很快就回神，餘光瞥到小巷裡其他人落在銀兩上貪婪地目光，意味不明地笑了。
看他收下了，蘇喬也不多待，起身道：“我先走了，回去晚了會被罵的。”說完就三兩步離開，就像是怕江晏清拒絕一樣，純真又善良。
跑到一半忽然停下，回頭衝江晏清鼓勵安撫一笑，然後快步出了小巷。
在走出小巷後，他才露出得逞的笑容，這些都是他裝出來的罷了，因為他知道江晏清不會拒絕，科舉就是他的命。
今日雖然和上一世有些微小的區彆，但結局總歸是一樣的，大同小異。
隻是江晏清這種人精，可沒錯過蘇喬送出銀兩後，眼底的勢在必得，他看了看手裡的銀兩，在手心裡摩擦兩下後並未放進袖子裡。
突如其來的不知目的為何的幫助，小巷子裡越來越多的人，圍繞著他的貪婪且蠢蠢欲動駁雜目光，他忽然覺得……人心，真的還不如條狗。
他摸了摸袖子裡軟軟的錦囊，心忽然平靜下來，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那小狗多半是不回來了，他一站起身來，周圍的人也跟著悄悄騷動。
江晏清淡淡一笑，將蘇喬給的銀錢灑在那些人紮堆的地方，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瞬間蜂擁而上，撲在地上開始前爭搶，江晏清則趁亂悄悄離開。
這錢，他可受不起。
若那人真是想助人為樂，那他給這些討食乞丐，也沒差彆吧。
也是蘇喬的疏忽和大意，一心想著要展示自己施恩的行為，竟然忘了在這種陰暗的小巷子裡，並不適合直接送錢，還是當著所有人的麵。
江晏清不知道那人的目的，索性就不想了，直接下山離開，現在最重要的是準備科考，他還要功成名就去找那隻小狗呢。
若是可以，他或許能將之買下來，自己養。
……
這邊，蘇喬離開後就往王爺的院落走去，他可沒忘記王爺叫他早去早回，路過另一條黑巷子時，裡麵忽然伸出一隻手將他捂著嘴拉了進去。
“唔，唔唔唔！”
“少爺，是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蘇喬掙紮的動作猛然一頓，像見鬼一樣瞪大眼睛，這聲音……是蘇和？
蘇和見少爺不掙紮了，便鬆開手，一鬆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蘇喬驚恐道：“蘇和？你不是死了嗎？！”
“我沒死。”蘇和表情嚴肅，拉著蘇喬的手道：“少爺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
白沐出了小巷子後，就繼續跟著血脈的指引往前走，四周人煙越來越稀少，連房屋都少有看到，道最後連一個人影都不見著。
這是哪裡？
白沐想了想還是繼續走，若是不去看看，他估計永遠都不會安心。
穿過一片樹林，忽然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小院子，院子裡還長著一顆參天大樹，不知道有幾百幾千年了。
就在白沐走過去，恰好守著門的小僧捂著肚子往四周看了看，沒看到人隻有條狗之後，放心地跑遠了，他今天被安排在這裡收院子，但這裡偏僻沒人來，要他說根本就用不著守。
這院子本來是有前後兩道門的，中間的房間裡供的是一尊佛像，隻是不知這房子有多久曆史，反正國恩寺在這裡的時候，這院子就在這裡了。
時間一長，兩扇門也壞了，乾脆就給撤下，也一直沒換新的，偏偏曆代主持還日日讓人守著，真是搞不懂為什麼。
小僧離去，恰好方便了白沐溜達進去，一進院子那心底的呼喚就更加明顯，他先是驚歎地圍著大樹轉了兩圈，仰頭望去看不見樹頂，隻覺得這樹冠好大好大，把整個院子都遮蓋住了。
隨後他跟隨指引來到樹的一側，這裡樹根處有一個天然的小凹槽，就像樹根和地麵間圈出來的小樹洞一樣，直覺告訴他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裡麵。
於是白沐伸出白淨的爪子……開始撒歡刨土。
他力氣增長了很多，一擊可碎石，刨土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沒一會兒就挖出一個大坑，整隻狗都陷進去看不見。
挖洞並不是直直朝下，而是在下方四五尺出拐了個彎，往大樹下方挖，周圍的樹根在地裡形成一處處拱門，仿佛就等人來挖通，白沐大感新奇。
不知又挖了多久，終於爪子碰到了個硬硬的東西，白沐定睛一看發現是個玉簡，在漆黑的地下散發著柔和金光，這種淡淡的金光讓他倍感親切。
就像是……同根同源一樣，他不禁伸出爪子慢慢放上去，緊接著玉簡上金光猛地一閃，白沐被刺得側頭閉眼，同時爪子下的玉簡也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