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宋鼎鼎還未反應過來,裴名卻已經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皙白修長,指甲修剪整齊,骨骼比尋常女子要大些,指蹊間長著微微薄繭,隔著薄衣都能感覺到磨人的觸感。
裴名停留一瞬,頷首道:“以假亂真。”
宋鼎鼎:“……”
“是嗎?”黎畫看著他的手,似乎有些好奇:“我能試試嗎?”
裴名微笑:“你是變態嗎?”
黎畫:“……”
好家夥,真是馳名雙標狗,大家都是男的,怎麼他摸一下就成變態了?
黎畫悻悻然的坐了回去,撩著礙事的裙擺,心中越發確定,眼前黝黑的少年,與無臧道君的關係匪淺。
他似是想起什麼,呷了口茶,慢悠悠問道:“你怎麼來了?”
聽到黎畫的聲音,逐漸石化的宋鼎鼎,想起來此的目的,僵硬著身體道:“聽教司說,今夜女皇宴請蛇王,屆時會請各大門派的女弟子們前去參宴。”
黎畫喝茶的動作一頓:“這又如何?”
“傳聞蛇王性情殘忍,且男女通吃,我擔憂他會傷害到裴小姐。”她不敢說得太詳細,怕自己知道太多會引人懷疑,隻能隱晦些暗示。
原本她以為黎畫愛慘了裴名,定是會提起百分之三百的警戒心,誰料黎畫聽到她的話,愣了片刻後,卻是吭哧一下笑了出來。
“你在開什麼……”
玩笑兩字還未說出口,隻聽到‘啪嚓’一聲脆響,叩在裴名指尖的茶杯,已是四分五裂的摔在了地上。
裴名蹲下身子,匆匆拾著茶杯的碎片:“對不起。”
許是他動作太倉促,那尖銳的瓷片割傷了他的指尖,從指腹到指側劃開一道長口,血珠子迅速溢了出來,嘀嗒的沿著手指滴落。
宋鼎鼎看著裴名手上的傷,胸口沒由來的窒悶一下,再回過神來時,已是淚流滿麵。
她摸著臉頰上尚有餘溫的淚水,倏忽回憶起上次裴名用碎瓷片割腕之時,她也是這般毫無由來的心痛流淚。
難道是因為裴名受傷,她才會突然掉眼淚和心痛嗎?
宋鼎鼎似乎是想要驗證什麼,她裝作擔心的模樣,蹲下身去抓裴名的手,用力擠了擠他的傷口,剛剛凝住的血液立刻重新湧了出來。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個不停,心臟像是被人用榴蓮錘出來無數個窟窿,疼得她呼吸不暢,哽噎的連話都說不連貫:“好,好疼……”
裴名看著她哭花的臉,微微怔住,一時間,連自己剛剛想說什麼都忘了。
他歎了口氣,掩住受傷的手指,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我不疼。”
宋鼎鼎想說他不疼但她疼啊,不,這不是一般的疼,是真他媽的疼啊!
但抽泣聲噎的她說不出話來。
黎畫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訕訕道:“你哭什麼呀。”
無臧道君分明就是故意摔得杯子,故意被碎瓷片紮傷,黎畫還記得上次他用劍劃傷手指,自己抬手一抹就將傷口愈合了。
眾所皆知,天族血脈乃神明之身,若護好心臟,便可不死不滅。
而關於心臟這一弱點,無臧道君也不用擔心,因為他早就被掏走心臟了,如今這石頭心臟剛好彌補了天族的弱點,除非他自己想死,不然沒人能殺得了他。
偏偏無臧道君喜歡扮豬吃老虎,那玉微道君和馬澐都被他耍的團團轉,如今好像……又多了一個受害人?
什麼關係匪淺,原來這可憐的少年,連無臧道君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黎畫搖搖頭,不禁歎息一聲。
過了片刻,心臟痛感消失,宋鼎鼎哭聲漸止,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心中暗暗發誓,再也不能讓裴名陷入危險之中。
連手指被割傷,她都疼到快窒息了,要是裴名傷得再厲害點,她不得原地死亡?
宋鼎鼎吸了吸鼻子,扯過裴名藏起來的手,神色認真的沾濕手帕,擦拭處理著他受傷的手指。
看著她專注的動作,他微微失神,隱約聽到她說:“裴名,以後我會保護好你。”
她的聲音很小,又很堅定,像是一種承諾。
但這句話,在很久之前,裴名就已經聽她說過了。
父親將他挑斷腳筋,送去醫修大族宋家挖心臟的前一夜,他掙脫開鐵鏈鐐銬,像是狗一樣匍匐爬到她麵前。
她注視著他,眼神那麼冷,在他卑微著祈求她帶他離開時,她毫不猶豫的喊來了她的族人。
過去不怎麼愉快的回憶卷風襲來,裴名沒說話,隻是站起身抽開了自己的手,態度與方才截然不同,顯得有些淡漠:“你可以走了。”
宋鼎鼎還沒反應過來,倒是黎畫迫不及待的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讓你走了?”
裴名聲音似是淬毒的咒語,黎畫身體不受控製的停住,掖在衣襟裡的兩顆鵝蛋啪嘰掉了下去,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蛋液。
“那個……”黎畫吞了吞口水,微微僵住:“我蛋碎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能繼續扮女裝了。
宋鼎鼎好像明白了什麼,她上前道:“裴小姐,你彆害怕,晚宴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