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鵝毛似的從空中飄下來,等到他背著她走近府邸裡,地麵已經堆積了腳踝那麼高的白雪,他鞋底踩進深雪裡,發出‘吱吱’的細微聲響。
宋鼎鼎生活在南方,毫不誇張的說,她幾乎沒見過下雪是什麼樣子。
她在他背上逐漸回暖,恢複了些精氣神,便忍不住伸出了手,接住飄飄大雪。
雪花落在手上,凝成剔透的結晶,而後被她掌心滾燙的體溫一點點融化成水。
打掃院落的丫鬟,看到自家少爺背著個女娃娃,手裡揚起的掃帚停在半空中,微微翕動的嘴唇證明她此刻的驚訝。
這座海島遺世獨立,從沒有外人來過這裡,而且公主也再三叮囑過,如果少爺跟外人有了什麼接觸,一定要第一時間向公主稟告。
少年走到房門前,突然頓住腳步,他似乎在沉思些什麼,過了片刻,他轉頭看向丫鬟:“翠竹,你去燒些熱水來,再煮一碗薑湯。”
名喚翠竹的丫鬟,連忙點頭,她放下手中的掃帚,小跑著離開了院子。
他院子裡隻有一個丫鬟和乾粗活的聾啞仆人,好在雖然人少,這兩人卻是個乾活利索的。
等宋鼎鼎掃完身上的雪,翠竹已經準備好
了沐浴用的熱水,也不知是翠竹看她的眼神太奇怪,還是她自己過於敏感。
她總覺得這丫鬟有些不懷好意。
他的寢室十分寬敞,辟有專門沐浴的浴池,翠竹隻要將閘門打開,浴池裡就會蓄滿熱湯水。
翠竹知道,少爺不是公主親生血脈,聽說他是老爺和什麼魔域女子的私生子。
但浴室裡的熱水十二個時辰供應,對於少年的日常生活,公主從未苛待過什麼,甚至比尋常母親看起來更為關心少年的身體狀況。
翠竹站在浴池邊,想要幫宋鼎鼎脫衣沐浴,但她死死拉住少年的手臂不放,咬著牙道:“大哥哥,你不要走。”
少年愣了一下:“但是你要沐浴。”
她怎麼都不放手:“我不想沐浴。”
他蹲下身子,抬手掃掉了她鬢間雪花凝成的結晶:“你身上都濕透了,不沐浴會染上風寒。”
宋鼎鼎聽著他好像在哄小孩的語氣,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了裴名——他也總是喜歡用這種語調跟她說話。
她不想跟丫鬟獨處,畢竟丫鬟看她的眼神不善,而她現在寄居在一個小孩子的身體裡,要是丫鬟想對她做什麼,她肯定反抗不過。
但眼前的銀發少年,顯然並不準備向她妥協,她就算哭鬨……不,她也不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宋鼎鼎打量一圈四周,將視線落在了圍在浴池入口的十二扇雲母屏風上,眼睛亮了亮:“除非你願意站在屏風外麵等我,要不然我就不沐浴。”
她近乎威脅的語氣,讓少年更覺得她是個鬨脾氣的女娃娃,他微微頷首:“好,我在屏風外等你。”
或許是少年答應的太痛快,反而讓宋鼎鼎生出些遲疑,她捉住他溫熱的手掌,在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下,緩緩伸出了小拇指:“拉鉤。”
少年:“……”
就在他怔愣之間,她已經利索的完成了拉鉤的流程,並在他大拇指上蓋了章:“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是小狗。”
宋鼎鼎對於自己的舉動
,並不覺得羞恥,反正她現在披著彆人的皮,就算這裡真的是無臧道君的幻境,她從這裡出去後,他也不知道她是誰。
倒是少年看起來有些羞澀,急忙忙的走出了浴池,信守諾言,乖乖候在屏風外等著。
她看著翠竹,緊繃著神經,生怕翠竹將她溺死在池水裡,自己褪下衣物,跳進了湯池裡。
翠竹立在湯池邊,看向水中的女娃娃,微微眯起眼睛。
這女娃娃真是精明,還擁有一雙鷹般銳利的眼眸,仿佛隨時能看透人心——她的確想將宋鼎鼎溺死,公主說過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少爺。
原本溺死後,將屍體簡單處理一下,少爺要問起來,她就說女娃娃跑了便是。
但現在,少爺就在屏風外,有個風吹草動都會被發現,她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宋鼎鼎幾乎就是在湯池中涮了一下,像是下鍋的毛肚一般,數了十幾個數,便慌忙爬上了湯池邊。
翠竹就沒想過她能活著沐浴完,所以並沒有準備合身的衣裳,而宋鼎鼎作為少爺的客人,自然不可能穿下人的服飾。
她快步走到屏風外詢問少爺的意見,在得到首肯後,她去他寢室衣櫃裡,取出一件絲綢製的長袍。
對於九、十歲的孩子來說,宋鼎鼎穿上這件長袍,像是在偷穿大人衣服,長長的布料托在地上,連邁步走路都有些困難。
少年看了許久,見她不太高興的樣子,便讓翠竹取來了剪刀,微微修剪了幾刀,差不多就成了合適的大小。
他牽著她走到寢室裡:“餓不餓,你吃飯了嗎?”
宋鼎鼎正要回答,卻看見了斜倚在紅漆柱子上的長鏡,她甩開他的手,快步走了上去,下意識伸手去觸碰鏡麵。
鏡子,這麵鏡子可以送她離開嗎?
就在她指尖觸上鏡麵的一刹那,房門‘哐當’一聲響起,翠竹連忙迎了上去,跟在那妝容精美,儀態端莊的女子身後,低著頭輕喚道:“公主。”
這聲音在安靜的寢室內,顯得極為突兀,驚得她一個激靈
,轉過頭朝著聲源看去。
便見那三十多歲的女子,身著絳色綾羅薄紗裙,雙臂上拖著素白的赤金披帛,隨常雲髻間插著玉釵,額間點著金色花鈿,看起來端莊高貴。
她來得氣勢洶洶,讓宋鼎鼎莫名產生一種她是來殺人滅口的錯覺,隻得快步走到少年身邊,輕輕攥住他的衣袖:“大哥哥,我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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