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個鼎(1 / 2)

“凶兆!凶兆!”

住持抬起手裡的禪杖,在地麵上狠狠戳了好幾下,語氣似乎有些不耐煩。

鍍金的禪杖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響聲,宋鼎鼎一手揉了揉耳朵,一手攥住搖簽的竹筒:“我還沒搖簽,你怎麼知道是什麼簽?”

再說了,她隻知道搖簽有上簽和下簽,卻沒有聽說過死簽是什麼東西。

住持說話時微微激動,那下頜處的白胡子跟著一翹一翹:“你的意思是,老衲在咒你?”

宋鼎鼎總算知道‘吹胡子瞪眼’這個俗語是怎麼來的了,她想起住持記仇的性格,也不敢回懟他。

見她沉默下來,住持冷哼一聲:“你若不信,便搖一簽試試。”

原本就被住持掃了興的宋鼎鼎,一聽他這麼說,更是不想搖簽了。

要是搖不出死簽,便是駁了住持的麵子,屆時住持再因此覺得自己下不來台,而遷怒於大家。

要是搖出死簽,那不就跟宋芝芝所說的那樣,以後她時時刻刻記掛著此事,光是想想都覺得膈應。

萬一以後碰見個心動的男生,一想起搖出過死簽,有大凶之兆,她哪裡還敢靠近人家,躲災還來不及。

宋鼎鼎越想越覺得鬨心,她將簽筒放回了桌子上:“不搖了。”

“何必如此悲觀,又不止你一人是死簽。”

住持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簽筒,他半闔著眼,在簽筒裡一摸,拿出一支空白的長簽。

住持拿著長簽,緩緩看向裴名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笑道:“兩個死簽在一起,說不準會有一人逢凶化吉呢。”

裴名抬起黑眸,輕瞥了他一眼。

兩人視線相交,誰都沒有說話,無形的壓迫力在空氣中凝結,到底是住持先移開了視線。

他往廟外走去,走一步那禪杖上的金環便跟著顫一下,發出的響聲清脆悅耳,攝人心魂。

住持走到裴名身邊時,手中盛滿清水的缽盂,不知怎地,驀地從他掌心邊緣掉了下來。

缽盂‘哐當’一聲掉在地麵上,清水濺了一地,浸濕了那雙素白色的繡花鞋,卻沒有沾到薄柿色衣裙上分毫。

住持彎腰撿起缽盂,笑得仁慈:“看來,施主很愛惜自己的衣裳。”

“不過,我倒覺得施主不適合這鮮亮的顏色,不如換身玄色或絳色,或許更趁施主如今的氣質。”

裴名眸色微沉,緩緩眯起眼眸,唇畔的笑意冷冽:“多嘴。”

他看起來神情沒什麼變化,說話的語調,依舊漠然,依舊是止水般的雲淡風輕。

可隻有他自己清楚,住持這一番看似無心的話,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沉寂多年的死水之中,便能掀起驚濤駭浪,洶湧得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不穿白衣,玄衣,青衣……偏偏鐘愛她喜歡的鮮亮顏色?

是因為他也喜歡這種顏色嗎?

不,他厭惡世間所有鮮亮的顏色,因為這些顏色刺眼,奪目,充滿生命力。

明明恨她入骨,卻又習慣性的穿著她認為好看的薄柿色,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

見他神色迷惘,住持眸中笑容越發深邃,這次他難得沒有懟人,搖著身上的袈裟,心情似乎還不錯似的,哼著曲子離開了。

住持前腳剛走,白綺後腳便跟了過來。

她帶著一股火氣掀起了衣袖,露出泛紅的雙臂,咬牙切齒地:“那寺院的廚房院子裡,種了十多棵桃樹,該死的老禿驢,竟然讓我去給他摘桃!”

雖然怒氣衝天,但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她不敢再大聲喧嘩,刻意壓低了聲音,眸中儘是委屈之色。

宋鼎鼎看著她已經被撓紅了的手臂,想起方才住持說過的話,微微有些失神。

白綺對桃子過敏,偏偏廚房就有桃樹,而住持不讓旁人摘桃子,便要找白綺來摘。

初次見麵時,住持還未轉過頭,就已經知曉她是女扮男裝,張口便是‘老衲不會為你還俗’。

難道,住持早在他們來之前,就已經摸清楚他們每個人的底細了嗎?

那住持剛剛說的死簽,莫非也是真的?

宋鼎鼎拿起簽筒,前後左右的搖晃著,像是想要證實什麼似的。

她足足搖了片刻,那簽筒裡才甩出一支長簽來,心跳聲猶如擂鼓,在耳邊清晰響起。

宋鼎鼎屏住呼吸,彎下腰去,將那支掉在地上的長簽撿了起來。

木質的長簽上光滑乾淨,沒有刻著一個字,就猶如剛剛住持闔著眼,從簽筒中隨手摸出的那支長簽一樣。

她有些慌了神,連忙將長簽遞給解簽的青袍僧人:“勞煩師傅幫我解惑。”

青袍僧人隻看了一眼,便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施主,此乃死簽。因緣相會,因情生恨,因愛而亡。”

許是僧人的話太過深奧,宋鼎鼎沒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隻隱約明白了最後一句‘因愛而亡’。

合著她要是想談個戀愛,還得把命搭上?

什麼狗屁命運。

這對母胎單身狗公平嗎?

宋鼎鼎想起住持剛剛信誓旦旦的模樣,忍不住學著白綺的模樣,在心底罵了一句:該死的老禿驢!

發泄過後,便是一陣無力的挫敗感,她將簽筒和長簽放回去,雙手叩在頭頂,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白綺見她如此,上前抱起簽筒搖了兩下,用了幾分力道,特意甩出了一支空簽。

她拿著空簽遞給宋鼎鼎,笑得滿足:“你看,我也是死簽!”

宋鼎鼎:“……”

原本沉悶的神情,被白綺逗得微微轉晴,她有些無奈的笑道:“彆鬨,不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話音落下,宋鼎鼎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將簽筒裡的長簽都拿起來:“請問師傅,這簽筒裡有多少空簽?”

青袍僧人道:“三十根。”

她追問道:“那簽筒裡一共有多少根簽?”

僧人答道:“三十二根。”

宋鼎鼎:“……”

合著簽筒裡除了一根上簽和一根下簽,剩下的都是死簽?

虧得她還真情實感的擔心了好一會。

就這個中獎率,簡直比拚夕夕砍一刀就99%還離譜。

說起這個,宋芝芝搖簽就更過分了,在三十根空簽和一根上簽、一根下簽裡抽,竟然九次都是下簽,一次都沒抽到過空簽。

宋鼎鼎嚴重懷疑著簽筒裡有什麼BUG存在。

就在她失神之際,裴名淡淡道:“我去溪邊看看師尊。”

“白綺,陪我一起去。”

白綺認為,相比起商量的口氣,這句話更像是在命令她。

但他極少主動與她單獨相處,想必應該是有什麼急事找她。

白綺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宋鼎鼎倒沒有多想,將消腫止癢的草藥掏出來給了白綺一把,叮囑她回去記得煎藥。

裴名率先離開了寺廟,一路走到寺院外,他才停住了腳步。

倒是苦了白綺,腿沒有他長,身體素質也差得很,隻能小跑著跟在他身後。

等他停下來時,她額間布滿了汗水,後背的衣裙布料都濕透了。

白綺叉著腰,氣喘籲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至於跑這麼遠?”

裴名抬起黑眸:“阿鼎都問你什麼了?”

白綺想要抱怨的神情,僵在臉上,她咽了一口唾液,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我之前不都跟你說了,阿鼎想要搖姻緣簽。”

裴名沒說話,幽黑的眼睛像是深不見底的淵底,看的她渾身惡寒,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白綺忍不住嘟囔道:“就問你跟神仙府的無臧道君有什麼關係。我什麼都沒說,阿鼎也就是隨口一問,你問這麼清楚乾什麼,我又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說罷,她又連忙補充了一句:“阿鼎肯定不是懷疑你,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打消她的疑慮了。”

一句話卻讓她說得前後矛盾,剛說完阿鼎沒有懷疑他,緊接著便又說自己已經打消了她的疑慮。

白綺說完就後悔了,這樣說還不如不解釋,越描越黑,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反正我不管你怎麼想,就算她懷疑你,你也不許動阿鼎一根毫毛!”

“阿鼎是我白綺看上的人,你要敢碰她,我定會跟你沒完!”她惱羞成怒道。

裴名神色冷淡,抬手叩在白綺手臂上,他看著她戴在手掌間的指鏈:“聽說你有一種蠱,名為情蠱?”

白綺被攥得疼了,一把揮開他的手:“有,但是我沒帶。”

這次她倒是沒撒謊,畢竟那種蠱蟲又不常用,她出門在外,自然是要帶些有用的蠱蟲了。

再說,那情蠱是她父親煉製的,聽聞原來是用在過她母親身上,所以她母親才會無法自拔的愛上她父親。

後來她母親死後,她父親發了狂似的,瘋癲了好一陣子,將那些情蠱都燒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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