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家主抿了抿唇,歎了口氣:“我便說,鼎鼎怎麼會這般才智超群……”
目光觸到宋家夫人不悅的神色,他的嗓音戛然而止,悻悻然閉上了嘴。
宋鼎鼎很快就從小廚房裡走了出來,她將藥膳和一碗白粥放進了食盒裡,裝好後送到了宋家夫人手裡。
宋家夫人有些好奇,掀開食盒看了一眼,上層是白粥,細火慢燉的米粥黏糯,撒上一小撮筍丁,配上雞肉絲,聞起來便覺得饞人。
下層是藥膳烏雞湯,院子裡的啞奴幫忙宰了一隻雞,宋鼎鼎洗淨烏雞後,加入明參、當歸、黃芪、紅棗等藥材,添水中火轉細火悶一炷香時間。
待到烏雞完全將藥材裡的精華吸收,倒入湯缽裡,撒上一把枸杞。
宋家家主讚歎到:“手藝不錯,不像某些人。”
宋家夫人知道他是在內涵自己不會做飯的事情,白了他一眼:“你手藝好,也沒見你做過飯。鼎鼎彆理他,你昨晚沒睡好,先回去休息一會。”
見兩人感情極好,像是小孩子鬥嘴一般,宋鼎鼎不禁失笑:“不用了,我出去走走。”
宋家夫人點點頭,正要轉身離去,卻聽見身後倏忽傳來一聲輕喚:“娘,彆忘了給藥膳提提鮮。”
提提鮮,也就是給藥膳裡下藥的意思。
這一聲‘娘’喊得宋家夫人身子僵了僵,有些微怔。
心底流淌著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在悸動似的,摻雜著說不上來的滋味。
她唇瓣微抿,稍微調整了一下表情,轉頭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鼎鼎。”
宋鼎鼎沒有多想,她得去附近走一走,觀察一下海島上的地形,等到藥膳雞湯裡的藥效起來了,她再找機會去地窖裡探望少年。
這般想著,待宋家夫婦離去後,她朝著院子外走去。
啞奴跟在她一旁,他是龍族夫人分派給原主的,在原主短住在海島的這些時日裡,都由啞奴來照顧原主的衣食起居。
原主不喜歡啞奴,因為啞奴不會說話,她覺得交流不便,而且他長得黝黑,瘦巴巴乾癟得像是個枯屍一般。
第一次來海島上時,她便跟龍族公主提出了抗議,但龍族公主就是故意惡心她,有身邊的心腹丫鬟翠竹攔著,她連龍族公主的麵都見到。
宋鼎鼎倒是很喜歡啞奴,雖然啞奴不會說話,但他乾活利索,性格敦厚,比起翠竹更好相處。
她對著啞奴道:“我想沿著海島邊轉一轉。”
啞奴點點頭,掏出本子,用炭筆寫道:夫人在海邊。
見他這麼一說,宋鼎鼎反而更想去海邊了。
上一次,不知是誰在她身後下了毒手,差點將她活活勒死在沙灘上。
那時候海島上還沒有那麼多奴仆,可能是因為她待在海島上的時間不夠長。
那幾日她見到過的仆人,就隻有少年院子裡的啞奴和翠竹兩人而已。
再加上龍族公主,便是三人。
那人是從背後壓倒她,力氣極大,但並不是完全不能掙脫。
隻是因為當時原主才八、九歲的年齡而已,她穿越到原主身上,就算反抗意識再強烈,也抵不過一個成年人這樣鎖喉。
她還記得,鎖她喉嚨的那人,是借用手肘的力量,她雖然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卻看清楚了那人的手肘。
那人特意將衣袖挽了上去,似乎性格十分謹慎小心。隻是那人卻忘記了,即便不能通過衣袖辨認,她看著手肘也能判斷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那人的手肘上光滑如玉,白皙修長,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必定不會是啞奴的胳膊。
那麼如果當時海島上沒有其他奴仆,隻有龍族公主和翠竹兩人,當初差點勒死她的那個人,顯然便隻能是主仆二人之一了。
宋鼎鼎沉思之間,啞奴已是在前麵帶路,走出了府邸,到了海島邊緣。
如今是八月末,清涼的海風迎麵襲來,卷起陣陣海浪拍打在礁石上。
龍族公主身著絳色綾羅薄紗裙,雙臂上拖著素白的赤金披帛,隨常雲髻間插著玉釵,依舊是記憶中端莊高貴的模樣。
宋鼎鼎想不通,看著這般高貴矜持的婦人,怎會在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儘是搞些醃臢齷齪的勾當。
若剜心是為了救太子淵逼不得已,那現如今淩虐少年,又是怎麼一回事?
龍族公主身旁的翠竹,拿著素雪色披風,披在了她的身後:“公主,海邊冷,回去罷。”
她的嗓音輕盈,帶著說不出的柔和,像是一汪清水似的,瑩瑩流動。
宋鼎鼎聽見她的嗓音,猶如雷劈,臉色疏忽一白,頓住了腳步。
這個聲音,是玉簡那頭殺死劉嬸的女子,更是花重金買通劉嬸,將黎枝肢解成四分五裂的凶手。
難怪她覺得玉簡那邊女子的嗓音耳熟,她前不久穿越時,剛在海島上聽見過,自然是耳熟得很。
她腦子有些混亂。
翠竹是龍族公主的人,那便應該向著龍族公主才是,為何要故意殘害黎枝,以此激怒無臧道君?
這樣隻會讓無臧道君查到凶手後,更加憎恨天族,通過混沌鎖建立起修仙界與天族的通道。
屆時,若是天族太子淵體內心臟,是無臧道君的事情暴露出去之後,對太子淵和天君毫無益處。
翠竹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不明白,更沒辦法想通這件事。
宋鼎鼎遠遠地看了一眼翠竹的背影,改變了主意,對著啞奴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轉身往後走去。
立在龍族公主身旁的翠竹,像是感應什麼似的,微微抬眸,轉過頭去。
她看到宋鼎鼎離去的背影,緩緩眯起了雙眸。
宋鼎鼎一個折返的功夫,宋家夫婦已是從地窖回來了。
宋家夫人看到她,歎了口氣:“他不讓我們碰他的腿,一靠近他便會發瘋。”
不怪他有這種反應,每次他的腿骨愈合不久,在經過他們的手檢查過後,龍族公主便又會命人打斷他的雙腿。
久而久之,裴名寧願腿骨一直斷著,也不讓他們靠近他。隻是他不知,他的腿骨完全是自愈,跟他們的包紮塗藥沒太大關係。
而稟告龍族公主他的腿傷痊愈,也隻是為了遮掩他有自愈再生能力的這件事。
就龍族公主身邊的那個翠竹,城府極深,但凡他們露出一點馬腳,都會讓他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若是翠竹知道他有自愈能力,怕是會讓人砍斷他的肢體,以此試探他的血肉能否再生。
宋家夫婦認為,斷腿骨總比砍掉四肢要來得舒坦一些,所以隻能將這個惡人的角色,繼續扮演下去。
宋鼎鼎皺起眉:“那藥膳雞湯和白粥呢?”
宋家夫人連忙道:“他似乎餓了很久,一看見藥膳雞湯便捧著喝完了。就是那白粥,他沒有碰,許是想留著餓的時候再吃。”
她按照宋鼎鼎的意思,將致人昏睡得藥物,下在了藥膳雞湯裡,所以不喝白粥也沒問題。
宋鼎鼎點點頭:“勞煩夫人再去一趟,支開看守地窖的仆人。”
如今龍族公主和翠竹都在海邊,此時是去探望他的最佳時機,正好他的腿骨還沒有包紮,她過去看看他,順便幫他接上腿骨。
這次啞奴在外麵,她便沒有喊娘,宋家夫人聽見這聲夫人,不知為何,心底微微有些失落感。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就算宋鼎鼎很優秀,就算她的女兒再不堪,那終究是她的女兒,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血脈。
她不能因為彆人家的姑娘優秀,就產生這種莫須有不該產生的情緒。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她點頭應了一聲:“好,我這就去。”
說罷,她便轉身離開,生怕被宋鼎鼎和自家夫君看出異樣來。
宋鼎鼎跟在宋家夫人身後不遠處,見宋家夫人跟那兩個看守地窖的人搭上了話。
她連忙疾步上前,從儲物戒裡掏出長劍,默念禦劍口訣,乘著劍朝著那黑漆漆的洞裡飛去。
宋家夫人很體貼,昨夜通宵熬夜,怕她身體撐不下來,給她拿了一瓶補養精氣的丹藥。
那丹藥比裴名給她的靈氣丸還管用,服用下去,不光體內疲倦一掃而空,還能感覺到身體輕盈,猶如水中遊龍般悠然自在。
她感覺體內靈力充盈,禦劍也是越發得心應手,很快便停在了洞底下。
這是密道外,宋家夫人昨日跟她說過了如何從密道外進入地窖。
她將長劍收進儲物戒,彎下腰在密道外盛放數十把長劍的木簍子裡,尋找一把青銅色刻有蟠龍圖案的長劍。
掌心按在青銅長劍的劍柄上,輕輕一扭,牆壁便移動開來。
宋鼎鼎望著黑漆漆的地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向內走去。
此時此刻,翠竹的事情已經被她忘在了腦後,淺褐色的眼眸裡,隻清晰映出地窖裡被囚禁起來的少年。
少年蜷縮著身體,躺在水泊之中,像是一隻剛剛出生便被拋棄的流浪狗,頸間玄色鐐銬泛著淡淡的光澤,透出一絲徹骨的寒意。
晌午正是盛陽時,燦爛的陽光透過壓在地窖上厚重的木板,隻隱約折射出一兩道金色光芒,打在濕漉漉的銀發上。
像是為他鍍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熠熠生輝,讓宋鼎鼎微微有些失神。
她看著他額間柔軟的碎發垂下,不禁蹲下身子,想要為他撩起那一縷銀色的發絲。
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銀發,闔眼熟睡的少年驀地睜開漆黑的眼,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臂。
“宋……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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