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風穿過耳畔,顧朝雨蒼白的臉龐上,隱約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眸中的悲痛都在這一刻化作了釋然。
她緊緊攥住做給呂察的黑靴子,發絲在灼熱的空氣中舞動。
伴隨著陸輕塵響徹雲霄的嘶吼聲,不過眨眼間,她已是徹底消失在了燒得通紅的熔漿裡。
速度如此之快,連一點反應的時間都沒留給站在火山噴口上的人。
裴名看著宋鼎鼎的神色一滯,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微微僵著身體,垂眸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手掌心。
他原本計劃讓玉微道君獻祭自己,然而顧朝雨一衝上來火山,什麼都沒有說,便要往熔漿裡跳。
他已是儘力相救,可誰也留不住一個要尋死的人,特彆是在聽到火山裡的守護神道,獻祭愛人便能召喚神龍後,她更是義無反顧的向下衝去。
顧朝雨想用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死,逃離陸輕塵的掌控,以鮮血換取自由。
因為她心裡很清楚,倘若出了秘境,她必定會被家大業大的陸家逼婚。
陸家雖是名門正派,但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幫陸輕塵擦屁股,定是會不顧她的意願,強迫她生下腹中的孩子。
隻有這樣,才能讓陸家保住最後的顏麵,畢竟誰也不希望彆人談起陸家時,便會想起陸家嫡子是個被人壞了命根的‘太監’。
或許是因為清楚這些,顧朝雨苦苦哀求他放手。
但顧朝雨是裴名用來留住宋鼎鼎的最後手段,他又怎麼可能放任她尋死。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宋鼎鼎的出現,突然打破了這場僵局。
裴名恨她,也愛她。
這份愛,在她發現真相,歇斯底裡地哭喊著想要離開他的時候,被無限放大,直到最後將他的仇恨吞噬。
即便愛上她是情蠱的緣由,他也情願沉溺其中。
宋鼎鼎本應該在城主府的酒窖裡,等著他召喚出神龍後,見到裴淵,取回屬於自己的心臟。
待他尋回心臟,就會回去接她。
裴名甚至已經想好了,出了秘境,他就抹去她的記憶,帶她回到神仙府去,讓神仙府的前輩們,給他們當證婚人。
在拜堂的前一日,他會拜托白洲將心臟換回他自己的,從此以後,他便帶著宋鼎鼎隱居山林,過普通人的日子。
可在裴名聽到她的聲音後,他便知道,自己所計劃的一切,都被顧朝雨打亂了。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不知是被風迷了眼,還是因為看到了她眸中的驚慌。
她腳步踉蹌,撲到裴名的身旁,雙膝跪在地上,伸出的手懸在通紅的熔漿上。
宋鼎鼎終究是晚了一步。
她便眼睜睜的看著顧朝雨,就在她麵前,抱著她們一起通宵熬夜納出來的鞋,掉進了沸騰的熔漿。
她的大腦似乎宕機了,此時此刻,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起了。
隻眸中清晰的映出顏色鮮紅的熔漿,那咕嚕嚕的聲響,猶如氣焰囂張的怪物,在眼前逐漸扭曲。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嗓音,像是脫虛一般,從喉間無力的發出:“為什麼鬆手?”
這話是在問裴名,可裴名身後的玉微道君,身形卻也不著痕跡的顫了顫。
為什麼鬆手?
顧朝雨最開始縱身一躍,就在玉微道君身後的不遠處,是他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她。
然而就在火山熔漿內傳來守護神的聲音後,他聽見守護神說,要召喚人將七顆吞龍珠並著心中最在意的人,一起獻祭給火山。
他看著裴名的臉,遲疑了。
如果召喚人是他,那他心中最在意的人,便是裴名無疑了。
玉微道君恍然間,想起了宋鼎鼎的問話。
——若是湊齊七顆吞龍珠後,需要獻祭裴小姐才能召喚神龍,你會犧牲裴小姐嗎?
他當時如此篤定著心中的答案,以為自己不會動搖,可在跟裴名冰釋前嫌後,他才發現,自己開始猶豫了。
守護神並沒有說過,召喚人必須是他,倘若這般,那召喚人為何不能是陸輕塵?
這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眼前是顧朝雨自己不想活了,隻要他鬆開顧朝雨的手,成全了她的心意,便能兩全。
這樣一來,他既可以保住裴名,又能向火山獻祭,用吞龍珠召喚出神龍,阻止滅世墮神出世,拯救天下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