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個鼎(1 / 2)

對上宋鼎鼎的視線,鬼皇毫不懷疑,若是眼神能殺死人,她早已經將他千刀萬剮。

他倒也不在意,斂住眉眼,揚著睫,唇邊的弧度似笑非笑。

傀儡少年們抬起轎攆,不急不躁的風,將轎攆上的白紗拂起,那是風的形狀,縹緲而無影。

鬼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像是重重一拳用力砸在了棉花上,毫無聲息。

看著他唇邊譏誚的笑意,堆積在心中的憤恨,仿佛再無容身之處,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宋鼎鼎衝了上去,靈體似是一道弓箭,繃緊拉到了極致,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飄蕩於空中的魂魄,已是在頃刻間出現在鬼皇的轎攆內。

可她沒能碰觸到他分毫,便被他周身的光暈彈飛了出去,她狼狽落地,五臟六腑猶如刀絞般疼痛著,喉間一腥,卻是嘔出一大口鮮血來。

鬼皇側過眼眸,長睫微顫,對著她上下打量一番,看著她的神色若有所思,隨即輕笑著,收回視線。

“天族真是無趣,動輒觸犯天條,便是貶下凡間輪回曆劫。”他把玩著指尖的玉核桃,似是不經意道:“你說呢?”

顯然,鬼皇並不準備從她口中得到答案,或許隻是隨口一問,話音未落,轎攆已是沒了蹤影。

他前腳離開,宋鼎鼎痛苦的反應便減輕了許多,立於山間的鬼界兵,不知何時也已悄然散去。

方才還熱鬨非凡的湖泊,此刻鴉雀無聲,寂靜如焚,隻剩下她與玉微道君,還有被宋家家主打暈的馬澐等人。

宋鼎鼎沒有看他們,她抬手錘了兩下胸口,為自己順了順氣。

到底是深不可測的鬼皇,約莫方才隻是給了她一些警告,若不然他動了殺心,她此刻早就悄然消失地無蹤了。

想起鬼皇那意味深長的神色,她禁不住猜測,鬼皇這樣做,到底有何意義。

僅僅是對裴名偷盜了修魂塔的責罰?

剛才離去前的那句話,又有什麼含義?

那傳聞中的聖山虛無縹緲,若不是白洲剛剛說聽聞過這個傳言,宋鼎鼎甚至懷疑這個聖山是鬼皇隨口胡謅出來的。

裴名被馬澐一腳踩進湖中的畫麵,在她腦海中不斷重複閃過,她咬了咬牙,掙紮著爬起身,朝著他離開的方向追去。

即便她耽誤了片刻,他也沒有走出太遠,畢竟三步一叩首,他身上負著傷,背後又綁著原主的軀殼,必定走得艱難。

她來的不巧,人還未飄到深林中,已是聽見了一道熟悉的嗓音:“交出修魂塔。”

那是陸輕塵的聲音。

他身著寶色團花裰衣,腰間白玉帶扣著紅寶石,袖間金絲鑲邊富氣逼人,腳下穿著一雙鹿皮靴,明明麵色紅潤,眉眼中卻透著一絲掩不住的病態。

到底陸家是丹修世家,看來陸輕塵自從秘境一彆後,回到陸家沒少服用滋養身體的丹藥,隻是精氣虧損太嚴重,再怎麼大補也是無濟於事。

陸輕塵聽聞修魂塔之事,第一時間率親信趕到此處,那身著陸家服飾的親信們,將裴名的前路擋了個乾淨。

“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今日你若不交出修魂塔,休想離開此地!”

他眼下泛著一圈青黑色,雖然咬牙切齒,但說出來的話顯得有氣無力。

裴名置若罔聞,恍若沒有聽到他的話,甚至連眼皮沒有抬一下,朝著聖山的方向繼續前進著。

屈膝,下跪,雙臂匍在地麵,身體緩緩向下壓去,直至四肢完全與地麵接觸,他垂下頭去,重重叩下。

這套動作,他已經做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即便身體僵硬,他依舊做的認真專注,每一個細節都顯得一絲不苟。

陸輕塵看著裴名的動作,詫異的神色中帶著些疑惑,他朝著裴名磕頭的方向看去,那處隻有錯雜生長的幾棵樹,連個鬼影都沒有。

——裴名在對誰磕頭?

他隻聽聞修魂塔的事情,便失了魂似的匆忙率人趕來,還未來得及聽到鬼皇讓人散播的其他消息。

他擰著眉頭,揮手讓屬下稍候,而後仔細觀察起了裴名的舉動。

白洲似乎注意到了陸輕塵的想法,他神色無奈地看向宋家家主,兩人視線相交,眸中皆是沉默之色——裴名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兩人心中暗歎了一口氣,白洲知道再這樣下去,知道消息的人越多,裴名便越危險。

裴名能毫不猶豫答應下鬼皇的要求,除卻心急救回宋鼎鼎外,約莫是將全部的信任都賭給了他們。

他們怎能讓他輸?

白洲垂眸思量著什麼,遲疑著,轉過身走到一旁,取出了玉簡。

隨著玉簡化出暖白的柔光,另一側響起一道清冽的男聲:“白府主,有何貴乾?”

白洲抿了抿嘴:“宋鼎鼎沒了……”

他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

那一側似乎頓了一下,卻並沒有沉默太久,隻聽到那人緩緩道:“與我何乾?”

明明聲音乾脆,語氣中卻少了些譏誚之意,多了些沉重:“裴名可沒有命令我去救他,我親妹妹死在他手裡,我不殺他已是極好。”

說罷,白洲便聽到玉簡那頭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似是玉石落地撞擊,緊接著黎畫的嗓音便從玉簡中消失了。

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是腦子進了水,才會想到聯係黎畫過來幫忙。

原本黎畫進入神仙府,服侍裴名身側,隻是有些不情不願。自打秘境出來後,黎畫就像是變了個人,非說自己妹妹黎枝是被裴名殺了。

白洲與裴名相處數載,約莫也是了解裴名性子的,他雖然手上染了不少血,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皆是罪有應得。

即便少時的不幸令他性格大變,這些年,裴名也從未傷害過無辜。

白洲相信,裴名內心仍留有一片不被沾染的淨土,他絕對不會做出殘害一個孩童的事情。

他猜測其中大概是有什麼誤會,但不管他如何詢問裴名此事,裴名都閉口不談,他便是有心,也無力幫兩人解開心結,隻能就此作罷。

想到聯係黎畫,便是抱著一絲期望,知道黎畫與宋鼎鼎關係不淺,再加上黎畫身上有神仙府的契約,若是傷害裴名就會被契約反噬。

誰料黎畫會拒絕得如此乾脆。

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了。

陸輕塵知曉裴名神仙府府主的身份,此次前來,帶了不少人,放眼望去,他身後怎麼也有百餘人。

白洲隻能轉而聯係神仙府內的其他老人,不過裴名方才當眾殺人的舉動,顯然惹惱了不少人,他用玉簡陸陸續續聯係了十幾人,幾乎都是拒絕。

這次他是真的沒了辦法,就算他和宋家家主使儘渾身解數,也是寡不敵眾,不可能同時對付得了這麼多人。

他轉過頭,想與宋家家主做個商量,剛回過神來,一抬頭才發現除卻陸輕塵帶過來的親信外,深林中又多了些似有似無的魔氣。

白洲皺起眉,他少年時與魔域多有瓜葛,最是熟悉魔域的氣息,這魔氣如此濃鬱,定是附近來了魔域之人。

原本光是那陸輕塵帶來的人,也皆是陸家修為較為頂尖的一撥人,若真是麵對麵糾打起來,他們人少的這一方絕對會吃虧。

他都做好了耍陰耍詐的心理準備,如今卻是雪上加霜,又添了一波尋仇的人。

他和宋家家主總共才兩人,便是豁出一條老命來,也阻擋不了猶如蝗蟲般一茬接一茬的尋仇。

宋家家主注意到白洲凝重的神色,不禁走上前去,附耳道:“喊叫之人似是首領,擒賊先擒王……”

白洲瞥了一眼被眾人圍在中間,神色中多有防備的陸輕塵,緩緩搖頭:“他們怕是有備而來。倘若擅動,隻會打草驚蛇。”

白洲說的不錯,陸輕塵雖然想要要回收集了顧朝雨魂魄的修魂塔,但心裡像是明鏡似的知道裴名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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