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是第一次見麵,明明裴名並沒有說什麼言辭犀利的話,可就是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和慵懶的神態,卻將曲洋輕易擊垮。
——他沒有將曲洋放在眼裡。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曲洋有些憤怒,但從小接受到的良好教育,讓他將失控的情緒很快隱藏起來:“抱歉,鼎鼎姐,是我來得不巧……”
他笑起來,透著粉的白皙皮膚上,旋起兩個梨渦,神色中帶著歉意,轉身就要離開。
宋鼎鼎哪能讓曲洋就這麼離開,這畢竟是工作時間,卻讓小輩看到自己和裴名擁抱,雖然曲洋不是個愛嚼舌根的人,她想想也覺得彆扭。
“等一下。”她叫住曲洋,而後將裴名推開,小聲道:“咱們的事情,等我下了班再說。我現在要工作了,你要有事就先走……”
裴名自然接著話:“我沒事。”
“那你去休息室等我,我下班去找你。”說著,宋鼎鼎像是想起什麼,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隻淡粉色的口罩,遞給他:“你現在好歹是名人,出門注意點,彆讓人認出來了。”
裴名看著她掌心裡平躺著的粉色口罩,口罩上印著白色的小貓,內裡沾上一點紅,似乎是不小心蹭上的口紅印記,隱約還能嗅到口罩上淡淡的清香。
宋鼎鼎見他一直盯著口罩看,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後知後覺注意到口罩上的口紅印,才知道自己拿錯了口罩。
她每日都會在兜裡備用兩個口罩,原本是想給他拿個新的,卻拿成了自己早上用過的。
她耳根泛起紅,連忙縮回手,在另一個兜裡掏了兩下:“不好意思,我拿錯了……”
裴名托著下頜,側過臉,看著她輕笑起來:“我就要你手裡的這個。”
這話說得有些像是在耍無賴,宋鼎鼎不想理他,但遞上新口罩,他卻也不接,大有她不給,他就要在這裡賴著不走的意思。
她沒了辦法,隻能將自己沾上口紅印的口罩遞給了他:“走走走!”
裴名得了便宜,也不再耽誤她的工作,修長白皙的手指,展平淡粉色的口罩,慢裡斯條戴在了臉上。
他從曲洋身側徑直離開,剛走到門口,卻聽見宋鼎鼎道:“裴……呃,你身份證忘記拿了。”
裴名沒有轉身回去拿,隻是微微一笑:“那你幫我收好,下次用的時候也方便。”
宋鼎鼎:“……”
說完這滿是歧義的話後,他便走出了門診室,走前還順帶將診室的門,貼心帶了上。
如果說那句‘我是宋鼎鼎的男朋友’是往曲洋心上捅了一個口子,那此刻,在兩人明明沒有任何曖昧互動的情況下,他卻覺得自己好像身中數刀,連呼吸都有些不順了。
曲洋僵直地站在原地。
經過一陣詭異的沉默後,還是宋鼎鼎先開了口:“是哪裡不舒服嗎?”
曲洋像是緩過神了,他抿了抿嘴,有些靦腆的走上前:“最近有些吃不下飯,時常胃脹氣,憋得難受。”
內科門診也分很多種類,宋鼎鼎負責消化內科的門診,曲洋就經常以胃口不好,或者肝臟不舒服為由,掛號來她的診室看病。
她也是從曲洋這個年齡過來的,又怎麼會看不懂曲洋的小心思,隻是他並未直接表明追求她的意思,她也不好直接戳穿他。
宋鼎鼎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你前段時間剛剛做過一次胃鏡,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如果隻是單純感到的胃脹氣,我建議你飯後不要久坐,加強運動,以促進胃蠕動消化。”
“另外……”她看著他眼底下的黑眼圈,叮囑道:“儘量減少熬夜,規整作息,飲食注意清淡。”
明明隻是醫生都會叮囑的老一套,聽到曲洋耳朵裡,就變了模樣,就猶如關心般。
曲洋白皙的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他點點頭:“最近急診科忙,室友又生病了,我就替了他幾次班……”
他繞了好大一圈,低著頭,小聲問道:“這周末,A大有一場籃球聯誼賽,你能過來為我加油嗎?”
說話間,他臉頰已是染上一抹淺紅,仿佛夕陽下燒紅的雲霞。
宋鼎鼎看著曲洋,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曲洋……”
“很感謝近幾個月你對我的關懷。”她儘可能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希望不要讓他受傷:“在市中心的醫院裡實習,這對很多醫學生來說,是一個很難得的機會。”
“你當下最應該做的,是好好跟前輩們學習知識,將自己救死扶傷的本職做好。你喊我一聲姐,我也把你當做親弟弟來看……”
她正絞儘腦汁的想著該如何往下說,卻被曲洋打斷:“鼎鼎姐,既然你把我當親弟弟看待,那弟弟要參加聯誼賽,你就以姐姐的身份幫我助威吧。”
他沒有追問裴名和她的關係,也不願意聽她把話說完,像是將頭藏進沙堆裡的鴕鳥,隻有滿腔向前的熱血和勇氣。
“周末下午三點,A大西區籃球場,我會等你來。”丟下這句話,曲洋便利索的轉身離開,連拒絕的時間都不給宋鼎鼎留。
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那藏著失落與孤單的背影,不知怎的,讓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因為先天性心臟病的緣故,她的人生注定和其他同齡人不同。
同齡人在上課的時候,她躺在醫院滿是消毒水的病房裡渾身插滿了管子;同齡人在和朋友約會玩耍的時候,她的父母帶著她奔波與各個醫院裡,連一頓熱乎飯都吃不上。
漸漸,她長大了,性格也變得孤僻起來,不是不喜歡交朋友,而是不知道該如何與其他人相處。
長大後的人們,個個都帶著麵具生活,他們在難過的時候笑,在開心的時候哭,學會了如何隱藏真實的情緒。
似乎所有大人都在心底上了重重枷鎖,他們瞻前顧後,事事都要斟酌,再難交到知心朋友。
倘若不是這趟穿書之旅,逼迫她為了活命,而不得不與其他人來往,她又怎認識黎畫、白琦、顧朝雨、馬澐……這些朋友。
因為他們,她重新找回了自己,不再孤單,不再彷徨。
曲洋前腳剛走,耿芳和周雯就激動地跑了進來,耿芳失態的抓住了她的手:“啊啊啊——小宋姐,你竟然認識名哥!!!”
何止是認識,瞧方才那陣仗,兩人似乎還有其他超越友誼的關係存在。
見兩人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宋鼎鼎沉吟許久,問道:“曲洋在學校裡朋友多嗎?”
“……”耿芳像是被突然潑了一桶涼水的落湯雞,她愣了一下:“啊,曲洋?”
周雯回答道:“聽說曲洋高中因為身體原因,中途休學了兩年時間。雖然是A大校草,但他父母離異,平時性格孤冷,在學校裡都是他一個人的時候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