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秦王接詔進京,來的時候帶著三位皇孫,走的時候卻隻有周錚一個,世子和二公子都被太皇太後留在了京城。
沒有人留意,周錚身邊多了一個小內侍,那就是他。
當時他隻有四歲,跟著秦王來到了西安。
他在秦王府裡長大,王府裡的人都知道,他是秦王在回京的路上撿到的孩子,秦王視他如子。
他是蕭七少,秦王親自教養長大的孩子。
王府裡的人私下裡都說,如果秦王不是皇子,可能早就正式收他為螟蛉了。
他和周錚一起長大,他們是最好的兄弟,就像當年的秦王和蕭長厚一樣。
蕭長厚,定國公蕭淵的小兒子,死後人頭被懸掛在城門上整整三個月的那個人,是他的父親。
這次進京的時候,他在城門前站了幾個時辰,但是他卻不敢抬頭去看,那個曾經懸掛過父親頭顱的地方,他不敢看。
從小到大,他天不怕地不怕,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地方是他害怕的。
可是當他站在京城城門前的時候,他千真萬確地知道了,那輕輕的一抬頭,卻是他無法做到,也不敢去做的事。
紙條在火盆裡化為灰燼,蕭韌問嶽陽:“世子靈柩到哪裡了?”
“還在涵州府,當地的官員非常悲痛,在城外哭昏了好幾個人。”嶽陽剛剛從外麵回來,他正在很細致地在手上抹油,這兩天都是他洗碗的,一個人要洗十四隻碗,他的手都快要洗粗了。
“如果我們十天後上路,會在哪裡追上他們?”蕭韌又問,這一次他問的不是嶽陽,而是朱孟嘗。
“到時會在山西境內,過了娘子關,如果山西的官員不夠傷心,可能還會走得更遠些。”朱孟嘗說道。
可是山西的官員怎會不傷心呢,山西的土匪一個山頭接著又一個山頭,西秦軍沒少去幫他們剿匪,就是裝裝樣子,他們也要很傷心,估計哭暈過去的人會比涵州府還要多一些。
“北直隸的官員還是裝樣子,越往西走,那些官員的眼淚就越真些,小皇帝是誰?能幫他們打韃子打土匪嗎?還不是要靠我們王爺,要靠我們西秦軍啊。”蔣修傑說道,他是蔣雙流的侄兒。
蕭韌沒有說話,嶽陽找來紙筆,蕭韌的回信也很簡短:十日後啟程。
他把紙條塞進竹筒,竹筒綁在鴿腿上。
嶽陽抱著鴿子走到窗前,雙手一舉,鴿子撲楞著翅膀飛上了天空。
鴿哨聲聲,正在東張西望的小丫頭亮了眼睛,她蹦跳著跑過來,正看到那個洗碗很厲害的好看大哥哥。
嶽陽也看到了她,他拍拍腦袋,他放鴿子的時候,是不是被這小丫頭看到了?
芳菲彎著眼睛,衝他眯眯笑。
她見過莫敢放鴿子,和這位大哥哥一樣,都是偷偷摸摸的,被她撞到以後,他們的表情都是一樣的,小姐說就像是活見鬼一樣。
芳菲很開心,她要回去報告小姐。
“嶽陽,你在乾什麼?”蕭韌冷冷地問道。
“七少,沈姑娘的丫鬟好像看到我放鴿子了。”嶽陽很艱難地說道。
蕭韌沒說話,看到又怎樣,小事一樁,沈彤肯定連眉頭都不會動一下。
“七少,我們真要在這裡待十天嗎?很危險的,萬一被人發現,會影響到王爺的。”朱孟嘗說道。
“會不會影響到王爺,是王爺說了算,不是我們。”蕭韌說道。
不就是十天嗎?他又不是等不得,大不了十天裡,他和他的人就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