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刀,準確無誤地把蕭韞刺了個透心涼。
即使如此,蕭韞還是磨蹭到第三天才離開京城,因為阿爹說了讓他三日後離京,那他又要住滿三日。
望著從牆外探進來的那一片銀杏樹,蕭韞心裡陣陣悲涼。
再過幾個月,他就十五歲了。在過去的十五年裡,他在府裡爬過牆頭,挖過狗洞,與阿大阿小互換過身份,他甚至假扮過倒夜香的。
他蕭六公子從小到大目標明確,那就是逃出這個暗無天日的家,擁抱外麵的太陽,像小鳥一樣自由翱翔。
現在他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可是他一點也不高興。
他被拋棄了!
蕭韞離開京城的那天下著雨,他的嘴上貼著小胡子,臉上還點了幾顆大痦子,出城的時候,旗手衛的人沒有一個認出他來的。
從現在開始,他是柴韞。
而定國公府那位活潑可愛的小公子蕭韞,被定國公關在家裡讀書寫字不讓出門了。
這些年裡,定國公府一向低調,他不出門,也不會引起懷疑。
蕭韞站在雨裡,抹了把臉上的水珠,也不知道這是雨還是淚。
他揮揮衣袖,抬頭看天,烏雲蓋頂。
“六公子,我們去哪兒啊?”阿大問道。
已經出了京城了,可是去哪裡呢?
蕭韞從懷裡摸出一顆骰子,吹了吹上麵根本沒有的灰塵,雙手合什把骰子放在掌心裡,嘴裡念念有辭:“東南西北各位菩薩保佑,一點衝著哪個方向,我就往哪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開!”
骰子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兒,然後落在地上。
阿大和阿小也跟著趴到地上。一點可千萬不要衝著地啊,那樣他們豈不是要跟著六公子一起去地府?
骰子落到地上又轉了幾圈兒,終於停了下來。
“西,西邊!”
“不對,偏了一點兒,西北!”
那紅彤彤的一點正對著的方向,就是西北。
蕭韞摸摸鼻子,再次合什:“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菩提老祖托塔李天王,你們一起保佑我全須全尾活著回來。”
說到這裡,蕭韞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來。
阿爹沒有說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什麼事都要有個期限吧,怎麼隻是讓他三日後離京,卻沒說什麼時候回京呢?
蕭韞又哭了,他上當了,阿爹不要他了。
阿大和阿小也哭了,六公子一定是撿來的,一定是。
國公爺那麼老了,國公夫人也那麼老了,可是六公子卻這麼小,所以六公子是撿的,沒錯了。
一片哭聲中,蕭韞上了馬,一步一回頭地向西北而去。
他不知道阿爹給的三千兩銀子夠用多久,他也不知道他這輩子還能不能回到京城。
他隻知道從此以後他叫柴韞,他不再是定國公府六公子,他變成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