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的啼鳴、老者和茶博士的閒聊聲中,沈彤的聲音低沉清淡,蕭韌卻是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同為刺客,但是殺手和死士是不同的。殺手用來殺人的是刀,而死士要付出的卻是自己的生命。
重大任務中,即使死士逃出,等待他們的依然是死亡。
殺手的生命屬於自己,而死士早已失去了支配自己生命的權利。
蕭韌跟在秦王身邊,長在軍營裡,從小到大,他學的是行軍打仗,即使是刺殺楊捷,他也是動用了八條大船三十名弓弩手,沈彤說的這些,是他從未接觸過的。
他像是忽然打開了一道窗子,他看到了窗子外麵的世界,那是一個比窗內更加黑暗更加冷酷的世界。
他的眸光忽明忽暗,如同金烏藏於暗雲之後。
“鐘陵縣主自幼長於庵堂之中,京城裡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也就是說,此時在王府裡的這個人,是否真正的鐘陵縣主尚未可知。如果她是死士,一旦刺殺失敗,那麼蘇家定會指認她不是鐘陵縣主,而那位真正的鐘陵縣主一定是在來西安的路上就被人李代桃僵死無對證了。”
他的聲音冷冷,寒意逼人。
沈彤看向他,這一刻,她能感覺到蕭韌心頭的恨意,這種恨意不是突然而來,而是壓抑許久,就如蓄勢待發的岩漿,隻等一個機會,便會噴礴而出,一發不可收。
“如果刺殺成功,蘇家也同樣會指認她不是鐘陵縣主,說不定還會找到鐘陵縣主的屍身,蘇家或許會損失幾條人命,但是不會傷其筋骨,或許這件事的真相,就連蘇家自己也並不知曉。”沈彤接著蕭韌的話說下去。
對,隻有連蘇家也被蒙在鼓裡,這件事才更加不會被人懷疑。
真正的鐘陵縣主,十有八、九就是在路上被替換掉的。
直到此時,蕭韌眼中的陰黯才漸漸褪去,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輕笑。
“沈彤,你真聰明。”他好像是第一次誇獎她吧,如果這一切都被她說中,那麼,她值得稱讚。
“你也是啊。”沈彤由衷地說道。她能想到這些,是因為前世她就是死士,同樣的事情她經曆過,也聽說過。而蕭韌卻還隻是個尚未束發的半大孩子,她隻說幾句,他便一點就通,他不但聰明,而且智慧。
蕭韌的笑意更深,從小到大,他是在稱讚中長大的,他早已習慣了讚美之聲,可是無論是秦王對他的肯定,還是其他人對他的讚揚,好像全都不如“你也是啊”這四個字來得舒服。
你也是啊。
“沈彤,你又幫我了,找機會我還是要謝謝你。”
“不用找機會,現在就有機會。”
“什麼機會?”
蕭韌不解,他看向沈彤的眼睛。沈彤的眼睛澄淨一如初見,她忽然衝他調皮地眨眨眼。
“一個讓你不用再對秦王隱瞞的機會。”沈彤笑了,笑得嬌憨,露出雪白貝齒。
“我隱瞞王爺......”蕭韌微怔,對麵的沈彤笑靨如花,蕭韌恍然大悟,“你!”
“對,就是我,這是一個機會,你可以告訴秦王,你找到了沈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