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如何知曉的?”蕭長敦正色道。
沈彤含笑看一眼他那不由自主握緊的拳頭,這位老人恐怕自己沒有察覺,他對這件事的緊張程度甚至超過了蕭長厚與秦王的事。
“你不是也知道嗎?”
沈彤輕飄飄的一句話,蕭長敦頹然地坐到圈椅上,臉頰上的皮膚不自覺地抽搐著,許久,他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小姑娘,不要胡說八道,不要......”
“您不要再自己騙自己了,先帝敢於在大殿之上任命毛元枚為主考,就是懷了破釜沉舟之心,他是要和太皇太後、和楊家硬嗑了,他可能會讓後宮裡的任何女子誕下皇子,卻唯獨不會是與楊家有關係的楊皇後和毛貴妃,更何況毛貴妃還是毛元枚的侄女。”蕭長敦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沈彤打斷。
蕭長敦終於鬆開了緊握的拳頭,他試圖伸手去拿書案上的茶盞,可是那隻手卻落到了自己的膝頭。
沈彤走過去,端起茶盞遞到他的麵前,蕭長敦感激地看了看她,接過茶盞猛喝了幾口,茶已涼,入口後涼到心田。
沈彤說的這番話,他懂,滿朝文武皆懂,可是他強迫著不讓自己往深處去想,而其他人,或許想過,或許像他一樣,也或許當做笑話哈哈一笑。
“你究竟要如何,你不會是隻為了把這句話告訴老夫這麼簡單吧。”幾口茶下肚,蕭長敦喉嚨裡的乾涸終於緩和,隻是聲音依舊乾巴巴的,毫無生氣.
沈彤望著麵前的老人,心裡是說不出的感覺。
阿鈺說得沒有錯,他們姐弟能夠想到的事情,如蕭長敦這種在朝堂上浸淫多年的人,又如何不知,他們隻是不讓自己去相信而已。
沈彤道:“先帝未死,小皇帝也還沒有正式登基,這兩個人,您覺得哪一個堪為天下之主?”
蕭長敦一怔,不由自主地想說“先帝”,可是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
先帝還在位的時候,無論他做了什麼,無論他成了什麼樣的人,他都是天下之主。
可是當先帝死而複生,要重新坐回到那張椅子時,蕭長敦忽然發現,先帝在位時表現出來的那些瑕疵變得很大很大,不再是瑕疵,而成了足以禍國殃民的罪孽。
為了嫁禍皇後,先帝不但逼迫林淑妃落胎,殺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他還殺了林淑妃。
為了掩蓋自己殺子殺妃的醜事,先帝殺死了對他忠心耿耿的京澤。
為了令太皇太後出醜,先帝不惜棄國體於不顧,令萬民百姓人心惶惶。
為了和太皇太後做對,先帝公然任命自己的孌臣為主考官,令天下讀書人寒心蒙羞。
蕭長敦隻覺胸口如萬馬奔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沈彤從懷裡取出一隻瓷瓶,倒出兩顆藥塞進蕭長敦口中,又把整瓶藥放在書案上,說道:“這藥是蕭韌給我的,送給您吧。”
蕭長敦緊閉雙眼,一滴眼淚緩緩滑落,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睜開眼時,書房裡隻有他一個人。
那個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寬大的書案上放著一隻瓷瓶,瓷瓶上寫著“清心靜氣丹”。
蕭長敦啞然失笑,就在剛才,他在一個小姑娘麵前失態了。
小姑娘走的時候給他留下一道難題。
先帝和小皇帝,他選哪一個?
選先帝......選小皇帝?那更不行,楊家不知從哪裡抱來的孩子,有何資格繼承大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