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即將殺青。煎熬了小半年,終於迎來了尾聲,可越是到了快要結束的時候,反而越是開始舍不得。
卿念拿著劇本蹲在馬路牙子上。泰城的氣候乾燥炎熱,空氣稀薄,紫外線尤為強烈,幾個月過去,她的皮膚經不住風吹日曬,黑了幾個度。昨天照鏡子的時候,她還慶幸了一會兒,還好把證領了,不然拍結婚照的時候豈不是成了黑白雙煞。
舒琅一點兒沒曬黑,明明都是太陽底下跑,舒琅比她還外出得多,卿念還注意點,一有時間就打著傘遮陽,舒琅卻是幾乎一整天除了睡覺就沒在室內待過,臉上身上皮膚還那麼白,就是糙了點,連痘痘都不長,看得卿念又羨慕又嫉妒,天天看著她的川味特辣盒飯流口水。
今天是立夏,天氣早就熱起來了。卿念蹲在路邊的樹蔭底下吃著冰棒,看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出神。等會兒馬上開拍最後一場戲,過了今天就殺青了。
這裡生活條件差,吃的一般住的不好,有時還停水停電,拍完一天的戲臟兮兮回到住處連澡都不能洗,還得摸著黑躺下睡覺,那感覺實在是難以忘懷。
卿念從沒經曆過,也沒想象過這種生活,可如今不僅置身處地的經曆了,並且還慢慢的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不逛街吃喝玩樂,宿舍窩著玩玩手機做做飯也不錯,這裡人少更沒粉絲來探班,整天見的都是些熟悉麵孔,素麵朝天也不覺得有什麼。前幾天張若海抽空來看她,差點給驚呆了,第一句話就是,“你去非洲挖礦了?”
他想了想給自己一嘴巴,恨恨心道,要真去非洲挖礦還好了,卿念專業挖自家的礦。當初說著小成本小成本,根本燒錢得很,上回直接燒了輛車。舒琅拍爽了,他這個出錢的股東心肝都疼。哪個新人導演敢像舒琅這麼玩兒?要不是看了拍攝效果確實棒,他這顆心還真是穩不下來。
張若海想的是投資和收益比,舒琅關心的是劇組統籌和成片的質量,卿念想的沒那麼多,她按部就班的,跟著導演和劇本走,隻管演繹好自己的角色,該操心的都已經被操心完了。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讓她安心,儘管未來不可預期,但是她很踏實。
最後一場戲,在布景準備的時候大家的工作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可神情卻都有些恍惚,卿念從他們臉上看出了不舍,其實她自己大概也差不多。
舒琅拿著喇叭喊:“沒睡醒的拍完趕緊回去睡覺,今晚的火鍋咱們給他打包帶回去啊。”
大家都笑起來,方才有些惆悵迷離的氣氛一掃而光。卿念笑得兩眼眯成一條縫,舒琅坐在椅子上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舒琅還是有變化的,並且可以說變化巨大,光一個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就可以看出她的氣場,她紮著馬尾,潔白的臉龐上爬滿了汗珠,鏡片一半反著光,一半顯露著她專注的眼神。她太認真了,每一個細節都逃不過她的眼睛,這樣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把一大幫子人管理得服服帖帖,卿念經常覺得好奇,舒琅的身體裡倒底蘊藏著多少的能量。
卿念把雪糕光禿禿的棒子扔進垃圾桶,閉上眼睛讓化妝師給她補妝,一邊進入角色。今天早上第一場戲之前是舒琅給她上的妝,三位化妝師要負責一整個劇組,很多時候忙不過來,有時候舒琅就會過來幫卿念,後來卿念也學會了一點打底的技巧,找化妝師補個眉毛和陰影就夠了。
現實題材的電影妝容風格很素淨,卿念有時候甚至是素顏出鏡,除了偶爾幾場戲,化妝也是往憔悴了化,有時候拍完戲收工回去一照鏡子,自己都分不清楚是化妝師技術高超還是真累成了這樣。
化妝刷在臉頰兩側補陰影,似乎是要把她的臉硬生生削掉兩塊兒似的。卿念早上還和舒琅打趣自己像個非洲難民,其實瘦得最多的是舒琅,她根本不用化妝修飾,下巴已經尖得能當錐子使了。劇組後廚又不窮,也不知道每天的豪華盒飯吃到哪裡去了。
最後一場戲,大家似乎都憋足了勁兒,一組鏡頭一次過,幾乎完美。當聽見舒琅喊卡的時候,卿念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臉上還掛著淚,沉浸在角色裡麵。這就結束了?卿念懵懵懂懂地轉身回頭,看見舒琅從監視器後的椅子上站起來,對她做口型道,“完美。”
卿念一邊哭一邊笑地跑過去,忘了拍完戲收工得向大家道謝再見的禮儀了,她滿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麵,拍戲時角色人物的一幕幕故事,在劇組生活這幾個月來的一個個場景,這些像剪影群像一樣在腦袋裡循環播放,糅雜在一起,她自己都說不出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舒琅抱住她,“謝謝你,我的女主角。”
卿念不停地抽著鼻子,張張嘴巴,好像說不出話。她才是應該說感謝的那一個吧,如果沒有舒琅,她根本難以想象自己該如何完成這部電影。不,如果沒有舒琅,根本不會有這部作品。
“好了,把眼淚收一收,二十多歲了怎麼還像個小哭包。”
“我是給你醜哭的好嗎?”卿念擦眼淚,眼影糊得一臉猙獰,狡辯,“你看看你頭發亂的,簡直太醜了。”
舒琅歎氣,“那我麵對著你,豈不是要哭瞎了。”
卿念:“剛領完證就嫌棄我了?”
舒琅立刻低頭認錯,“沒有沒有,寶貝永遠是最美的。”
卿念歡天喜地的去路邊小店批發了一大箱冰棒。
便利店的老板都認識她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不認識卿念,隻知道這群年輕人是個劇組,每天起早貪黑的拍電影,今天見卿念進來,放下報紙樂了,“小姑娘一天一根兒還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