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妹妹(1 / 2)

於是,在派小護衛多次打探無果後,安嵐意外地得到主人盛情邀約,能一探這神秘莊院的真容。

彆苑的每間主屋地下都挖了火道,安嵐走進去時,連鞋襪都跟著暖融融的,她把鬥篷脫下來,上身隻穿著薄薄的嫩黃撒花襦襖,可後頸還是很快沁出了熱汗。

再看李澹元卻似毫無察覺,仍是裹著裘衣、大氅,六角手爐抱緊在胸前,仿佛能續命的寶貝,半點兒也不願撒手。

侍女們舉著食盒魚貫而入,蔣公公彎腰對李澹元輕聲道:“陛下讓禦膳房做了專程送來,說要給你補補身子。”

李儋元淡淡抬眸,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後執起食箸,剛準備伸進食盒,突然瞥見對麵的小姑娘,臉蛋熱得紅撲撲,一隻手撐著尖下巴,另一隻手卻在紅木食箸上難耐地摩挲,閃動渴望著的明眸裡,找壓根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全是這一桌豐盛菜肴。

也怪不得安嵐如此,她天生嗅覺過人,連帶著也最愛品鑒美食。可自從來了莊子裡,這裡廚娘做的食材,野趣倒是夠野趣,但吃得久了,真是很想念侯府裡精細的膾食佳肴。可她眼巴巴等了許久,對麵那位殿下的箸尖在食盒上繞來又繞去,偏就是不往下落,急得她想拍桌子喊:“再不吃,可就要涼了!”

那道玉珍膾螃蟹清羹,稍涼一分就添一分腥味,還有那道花炊鵪子,一冷肉質就必定變硬,安嵐的指甲快按進肉裡,眼看一桌子菜就要被糟蹋了,實在是急得夠嗆。

李儋元覺得她這副又急又不敢直言的模樣十分可愛,故意再拖延了會兒,才夾了一塊鵪子肉放進口裡,隨意嚼了幾口,又舀了勺膾蛤蜊,安嵐正在心中計算他吃多少口自己才適合動箸,目光瞥過去,突然驚叫起來:“這蛤蜊!”

李儋元臉色猛變,一口將蛤蜊吐出問:“有毒?”

安嵐瞪大了眼不知該怎麼說,難道是自己看錯了嗎,也挑了一口到嘴裡,然後“噗”地吐出來,用帕子捂住嘴道:“這蛤蜊沒有斷生,根本腥膻到不能入口啊。”

李儋元默默看著她,然後招手讓一直服侍在自己身邊的蔣公公離開,淡淡問:“很腥嗎?”

安嵐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時聽他輕笑了一聲,竟又舀了勺蛤蜊道:“反正我根本嘗不出味道,腥或者不腥,不過填飽肚子而已。”

他語氣輕鬆,卻讓安嵐震驚不已。她前世從未聽過三皇子的味覺有問題,在蜀中王府,他們也曾同桌吃飯過,那時李儋元表現的毫無破綻,豫王問他幾道菜口味如何,他甚至還能點評上幾句。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李儋元咬著銀箸懶懶往後一靠,道:“其實父皇根本無需賜我這些,每次問起來,還得想許多說辭去應付,真夠累的。”他微微偏頭,“你味覺很靈嗎?那你告訴我,這些菜都是什麼味兒的?”

安嵐覺得一個人嘗不出美食的味道,真是天底下頂頂悲慘的事,正好她也真餓了,於是堂而皇之地大吃特吃,然後繪聲繪色地講著:“這道雞皮蝦丸湯,剛入口是濃鬱的雞肉香味,然後蝦的鮮味就散出來,正好能中和掉雞皮的油膩。就好像把一隻肥雞扔進海裡,讓小蝦把它身上的油脂全啃走,隻留下最美味的精華,全煮進這道道湯裡。”

李儋元聽得忍俊不禁,安嵐能分辨出很細微的味道差彆,形容得也特彆趣意,他邊聽邊吃,竟覺得有滋味了起來。

一頓飯吃完,李儋元放下銀箸,用帕子擦著嘴道:“既然你這麼厲害,以後,就讓你來替我吃吧。”

安嵐吃得心滿意足,說得口乾舌燥,再被暖暖的地龍一烤,竟莫名添了些困意,這時撐著發沉的眼皮看他,一時沒回過神來,問了聲:“啊?”

“以後,他們再送來什麼吃食,就由你來幫我吃,然後把味道告訴我,”

安嵐沒法拒絕,隻得點了點頭,心裡卻想不太通:李儋元為什麼要花那麼多力氣,瞞住他嘗不出味道這件事,難道是因為太愛麵子?可今上既然對他這樣好,為何連他也要瞞著。

李儋元滿意地舉起茶盞,假模假樣地道謝:“那以後就勞煩妹妹了。”

安嵐對這聲“妹妹”總覺得彆扭,前世他可是叫自己嬸嬸的,手壓著膝蓋道:“其實,三殿下也不過大我一歲而已,平時喚我安嵐就行了。”

李儋元斂起目光,把茶盞往桌上一放道:“你那位在宮中的好友,連我的生辰年紀都一並告訴你了嗎?”

一時間,房裡靜的出奇,隻剩茶水在瓷杯中晃蕩的聲音,安嵐的心提上嗓子眼,她早該想到這人心思縝密,什麼宮中當差,什麼玉扳指識人這樣的謊言,他根本不會信,所以才會硬把自己留下來,等著她露出馬腳。

她壓住過快的心跳,手心、腳心都在發燙,李儋元卻是好整以暇地撥弄著手上的扳指,偶爾睨過來一眼,似是在對著一隻被縛的雀鳥,等著看她如何掙出網繩。

終於,安嵐下定了決心,抬眸問道:“三殿下相信魂魄離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