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嵐翻了個白眼,手指虛虛戳著他的胸口道:“王爺究竟知不知道,到底什麼叫真心?”
誰知李徽一把包住她的指尖,黑眸仿佛凝起一道光,認真地說:“如果我現在像你保證,以後絕不騙你、欺瞞你,也不對你用任何心計,你信不信?”
安嵐全身僵住,一時間,竟分不出他這話是出自真心,還是權宜之計,李徽輕歎了口氣,拽著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道:“這顆心就在你手裡,要不要全憑你來決定。”
安嵐仿佛驚醒,倏地抽回手來,故意用衣裾擦了擦道:“王爺的心,裝著千謀萬慮,裝著江山大業,我可不敢要,也要不起。”
李徽的臉上閃過絲失落,又笑了笑道:“你應該明白,我能做出這樣的承諾,便是把你放在了最前。總不會讓我發什麼毒誓你才信吧?”
安嵐不說話,隻一口口舀著那瓷盅底下,快冷透了的燉梨。舌尖徹寒的果肉,能解酒,更能解有人企圖下的蠱。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有醉漢硬往裡闖鬨事,守門的小廝應付不了,大聲喊著把酒坊的護衛全招呼過來。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似乎還動了手,撞的桌椅乒乓亂響。
春娘從屏風裡繞出來,跪坐在李徽麵前問:“王爺可要下去看看?”
李徽瞥了她一眼:“這點小事,就想把我支使出去?”
春娘被看透了心思,頓時有些赧然,安嵐卻拉起她的手一笑道:“茶好了嗎?咱們喝茶去吧。”
她走到屏風後,李徽也跟著走過去,三個人擠在小小的隔間裡,令春娘覺得有點好笑。她朝兩人身上看了眼,端起茶往安嵐手裡送去,可她剛抿了一口,卻突然皺起眉,抬眸對著李徽問:“王爺覺不覺得這打鬥的時間……”
李徽的臉色也瞬間一沉,冷聲道:“太長了!”
酒坊裡的護衛都是他精心挑選的,功夫絕對不差,對付幾個鬨事的小混混,何以需要這麼長時間!
他倏地站起,一把拉住安嵐的胳膊道:“我們先出去。”
安嵐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讓春娘也跟上,誰知三人走到門口,卻發現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經從外麵鎖死,怎麼也推不動。李徽麵色陰沉地盯著那扇門,他今日想著是來酒坊便未帶隨從,究竟是誰會設下這樣的陷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時,安嵐突然聞見門縫裡飄進的硫磺味道,連忙大喊道:“快退後,有□□!”
三人剛退回臥榻旁,門口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可憐那扇雕花木門被炸掉一半,另一半燒起衝天的火焰迅速點燃了門邊的紗幔。這間房全是屏風與紗簾,轉眼就讓火勢蔓延開來,越來越高的火苗張牙舞爪地撩起濃煙,直燒得屋頂橫梁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安嵐靠在榻邊大聲咳嗽,她雖然沒被炸到皮肉,但滿屋的黑煙還是嗆得她無法呼吸,視線全被遮住,慌張地四處尋找,終於看到春娘躺在離她不遠處,好似已經昏迷過去。
她急得想過去叫醒她,可卻被人狠狠拽住,李徽也被煙熏得腿腳發軟,但飛快用茶水侵濕的巾帕護住她的口鼻,示意她快跟他跑。安嵐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但是現在自身難保,她根本沒法去把春娘救出來,就在這時,突然看見門口有個黑影闖進來,他身姿矯健,正貓腰衝破濃煙跑來,用袍袖捂著口鼻喊道:“小姐,你在哪兒?”
安嵐頓時激動起來,啞著嗓子喊了聲:“肖淮。”
肖淮循著聲音快速挪動過來,拽住她的胳膊背在肩上,三步並做兩步就將她帶了出去。安嵐被他放下,連站都站不住,扶著牆坐在地上不停地咳嗽,這時她從模糊的視線裡,看見李徽正要跑出時,頭頂著火的橫梁突然落下,正好堵住了他的出路。
她連忙攀著肖淮的手臂,問道:“你能救他們出來嗎?”
肖淮點了點頭,用巾帕捂住口鼻又衝了進去,他練武多年,臂力本就過人,敏捷地跳過那道橫梁,又貓腰把李徽背起,剛往弓著身子外衝了兩步,突然看見春娘就趴在離自己不遠處,她這時已經轉醒,正看著四周的火海露出恐懼的表情。他猶豫了會兒,正準備過去,李徽突然勒緊的胳膊命令道:“快走,不然這屋子就要全燒塌了。”
這時,樓下的護衛已經衝上來,幫著小廝們往裡倒水,但裡麵火勢太大,視線又被濃煙擋住,誰也不敢貿然衝進去。
肖淮明白多耽誤片刻就會喪命,正想硬下心腸往外衝,卻看見春娘顫顫爬起,似乎想往外掙紮但沒有力氣,眼角滑下一滴淚,絕望地閉上了眼。他想起方才她笑魘如花的模樣,把心一橫,不顧身後的李徽啞聲呼喊,往旁邊挪了幾步抱起春娘,繃緊了手臂,幾乎耗儘渾身的力氣往外衝。
直到跌跌撞撞跑到門外,終於逃離仿佛永無止境的炙烤,身體像被誰拽著往下拉,所有的壓力總算能放鬆卸掉,眼前一黑便栽倒下去……
當他再度醒來時,已經躺在一樓未受火場波及的雅間裡,房裡熏著能寧心靜氣的沉水香,頭頂的樓板上,穿來護衛們跑來跑去善後的腳步聲。
肖淮艱難地轉了個頭,正看見守在榻邊的安嵐露出笑容道:“你醒了,我就知道,這點小事打不到你。”
肖淮想對她笑,肺裡卻像被火鉗刮過,不由抽著氣咳嗽起來,安嵐連忙給他遞了杯參茶過去,道:“這是豫王特意賞給你的野山參,能補氣養神,他說謝謝你舍命相救。”
她替他塞了個軟枕讓他坐起,想順手喂他喝茶,肖淮卻一臉驚慌地把茶杯搶了過來,然後一口喝下,臉色總算好了些。
安嵐鬆了口氣,突然傾身過去小聲道:“你聽著,豫王處理完樓上的事就會過來,我看的出,他很欣賞你。如果他有意招攬你去王府,你一定要表示願意追隨,”她頓了頓,終是帶著些不舍說出口:“以後,你就留在他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