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正文終章(1 / 2)

太和殿內, 李徽已經黃袍加身,隻等著禦極登基, 再下旨昭告天下。

殿上群臣一片肅靜,恭敬地目送新皇被貼身內侍扶著一步步走向龍椅, 因為太過安靜,就顯得門外一聲尖嗓子格外突兀:“皇後娘娘駕到。”

李徽皺起眉,腳步卻未有任何滯阻,繼續走到龍椅前坐下, 轉身時冠上冕珠發出“嘩”的聲響, 敲得群臣心中俱是一震。

安嵐被德安扶著走進來,目光凜然一掃, 斕袍寬袖隨腳步獵獵揚起, 周身皆帶足皇後的威儀。身邊的大臣們不敢怠慢, 紛紛讓出條路,微躬了身子朝她行禮。

李徽高坐在龍椅上, 看著眼前這幕,突然有種詭異的滿足感:至少在這一刻,他是皇, 她是後, 堂堂正正立在大殿之上, 被群臣敬仰參拜。他長久以來的夢,總算被承托著落地。

安嵐袍袖一掃, 兩手橫放在小腹前, 對著禦座上的劉徽抬起下巴, 大聲質問道:“陛下在外議和未歸,王爺憑什麼坐那個位子。”

李徽歎了口氣,用憐憫的語氣道:“平渡關早已發來邸報,皇侄被木戎設伏擄走,至今未有生訊傳來,想必是……哎……皇侄走的這麼突然,皇後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正常,可朝中還有許多事要天子定奪,西南水患、平渡關戰事,樣樣都需要朝廷撥款撥物,本王也是無奈才接此重任。”

他說完這段話,目光淡淡往旁一掃,許多他的心腹重臣便跪下對安嵐勸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皇後以大局為重。”

安嵐卻看著眾人冷冷發笑,“你們覺得,陛下明知有危險,還拖著病體遠赴平渡關是為了什麼?他是為了黎民免於戰亂,為了蒼生福祉,更為了大越不至於被拖累的羸弱不堪。可如今他還生死未卜,你們就忙著另立新君。各個嘴上說的仁義道理,可當木戎提出議和,有誰敢像我夫君一樣毫不猶豫地站出,奔波千裡去赴這場豺狼之約。你們摸著自己的良心,現在做的事,可對得起曾喚過的一聲陛下,可對得起他為大越的那顆赤勇之心。”

她說的字字鏗鏘,令周圍向來善辯的群臣,也帶著愧色垂頭。李徽麵色陰沉,握緊鎏金的龍頭扶手道:“那皇後意欲如何?所以陛下一日未歸,這皇位就一日空缺,非等到你死心為止。”他加重了語氣道:“就算我們等得,前線的將士可等不得,西南水患裡流離失所的百姓們也等不得!”

安嵐當然明白,李徽所持的無非是這個,皇城少了位君主,大小事宜,自然隻能落在攝政王手裡。

可她隻是淡然一笑,讓身後的德安遞過來一個明黃色的包裹,然後拉開綢布,抬眸道:“陛下出行前曾立過一道聖旨,若他短期未歸,朝中需要天子定奪的事全交由本宮來代他決定。”她環顧四周,將手中的黃布托起,珠玉之聲清晰地落進每個人耳朵裡:“大越玉璽在此,誰敢越過本宮重新立帝!”

這時,霍學仁邁步而出,領著早對豫王不滿的清流大臣們,朝玉璽跪下道:“臣等當竭儘全力,輔佐皇後娘娘親理國事。”

李徽冷笑道:“皇後的意思,是要讓你這個女子來主朝政了!簡直是荒謬至極!”

安嵐眸光一轉,傲然道:“為國決策,在乎於睿智與眼光,而不在乎男女之彆。再說本朝從未有律法說明女子不可理政。本宮向來與陛下共閱奏本,對朝中之事早記熟在胸,王爺若不信,大可以現在就考一考我。況且,本宮不過是在陛下未歸時,暫代他理朝政而已。王爺若是真的一心為大越著想,何必現在去爭那些虛名,應該先助本宮將難事度過才對。”

此話一出,殿上一片嘩然,豫王一派反對激烈 ,稱大越從未有過先例,如今邊關動蕩,絕不可由後宮執.政。霍學仁所領的清流一派卻堅持,既然有陛下親擬的聖旨,皇後又拿著玉璽,就該尊重陛下的意思,將國事暫交皇後來處理。

四周吵吵嚷嚷,一片辯論之聲,安嵐輕抬錦靴,邁步李徽麵前輕聲道:“王爺可還記得一個叫湯芷晴的女官,幾日前,我已將她接到了我的宮裡。”

李徽渾身一震,隨後咬著牙根道:“你想威脅我?”

安嵐勾起唇角,聲音幾不可聞:“王爺是不是以為,你對太後做的那些事,真的能不留任何痕跡。”

李徽腕上青筋驟現,隨後深吸口氣,背著手走下龍椅,站在安嵐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歎息道:“柔柔,你非要如此和我作對嗎?”

安嵐冷冷瞥著他道:“我不是和你作對,隻是在保護我該保護的東西。”

李徽轉頭看她,露出個嘲諷的笑容:“你真的以為,他還會回來嗎?”

安嵐的目光堅定如初:“我信他,信他一定會回來。”

李徽攥緊了拳,兩人目光相接,誰也不願退讓,這時,殿門外有內侍高聲報道:“平渡關送來加急軍報,說要立即呈給皇後。”

剛才還吵嚷的大殿倏地安靜下來,連安嵐和豫王都摒住呼吸,看著一名驛使風塵仆仆地跑進來跪下,舉起手裡邸報激動道:“陛下已經安然無恙,即日就將回京,還請皇後和王爺安心。”

他一口氣說完,總算鬆了口氣,偷偷甩了下額頭上的汗珠。可他很快就發現不對,為何耳邊仍是一片寂靜。

抬起頭,發現眾人皆是震驚神色,霍學仁最先反應過來,撩袍跪下哭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轉眼間,在他身後跪下一片,群臣們皆高聲呼喊:大越明君,幸得蒼天庇佑。在那一張張虔誠的麵孔下,無人能知道他們各自再懷著什麼心思。

李徽瞪著眼猛退幾步,腳跟重重磕上座椅,連忙扶住身邊的內侍才不至於跌倒,這是他第一次在群臣麵前如此失態,安嵐眼角已有淚光,轉頭看著他,用口型一字一句道:“王爺,你輸了。”

入了夜的坤和宮,隻聞得更漏聲聲,伴著簷下角鈴嗡嗡作響,安嵐將那驛使翻來覆去地盤問了一遍,總算確定了李儋元已經平安無事地踏上歸途,數日之內就能回宮。

當安嵐給那驛使塞足了賞銀送出門,幾乎說不出任何話來,隻靜坐著望向燈罩跳動的燭花,滿心全是失而複得的狂喜與期盼。手掌按在腹部,迫不及待地想告訴所有人,他們已經有了個孩子。

可她到底還懷著警惕,生怕豫王會因走投無路而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肖淮將她送回宮後,專程調了一隊親兵過來守著坤和宮,自己則留在偏殿,時刻盯著她的安危。

意外的是,後來的兩日宮裡卻格外平靜,但越平靜,安嵐就越不安,她了解的李徽從來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一旦李儋元回了京,他就徹底失去了任何機會。

這一日,窗外風嘯雨疾,吹得宮院裡的垂柳亂擺。安嵐從睡夢裡驚醒,突然感覺胃中翻滾作嘔,胡亂抓起外衣披上,走到嬤嬤給她備好的銅盆旁,按著胸口猛吐了一陣。

抬頭時才發現不對,偌大的寢殿裡,竟是連個守夜的宮人都沒。趕忙將外衣穿好,扶住桌沿朝外喊了聲:“沈嬤嬤。”

略帶黯啞的聲音穿過大殿,回應她的卻隻有帷帳輕輕翻動的聲音。安嵐全身倏地變涼,壓抑著過快的心跳,抓緊衣襟往偏殿疾走,果然一路上沒見到任何守夜的侍衛,白天還熱鬨的宮殿,仿佛一座被遺忘的孤城,透著幾分詭異。

安嵐提著口氣,總算走到偏殿門口,推門大叫道:“肖淮……”

後麵的話被噎回喉嚨裡,因為她看見桌案前坐著那人,紫袍閒閒搭在膝上,這時正摩挲著手裡的酒杯,抬眸對她笑道:“肖都統一更時就離開了,皇後知道為什麼嗎?”

安嵐在極度驚恐後反而冷靜下來,整理好衣襟在他對麵坐下問:“陛下就要回宮,王爺還想做什麼?”

李徽又拿出個杯子,為她斟了杯酒,自顧自地繼續道:“因為西衛營突然起了火災,肖淮身為十二營衛都統,自然要親自去看一眼。”

安嵐攥著冰涼的指尖,問:“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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