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尾聲(2 / 2)

表姨媽讓我拿了她的信去拜他為師,讓他把畢生所學教給我。我不知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隻是後來見到那位叫做李徽的俊逸男人時,他臉上帶著奇異的光彩,將那封信反複看了幾遍,然後小心地折起放在胸口,衝我朗朗笑道:“你想學什麼?”

後來我便留在了那裡,李徽讓我叫他先生,我給先生在學堂做助教,順便向他學知識。很快我就發現,先生身上有種詩酒風流的隱士風姿,雖然身在鄉野,卻也不失皇族之人的高貴做派,我有時會奇怪,問他為何甘願過這樣的生活,他卻笑著道:“能清心寡欲,教書育人,已是幾世難求的大幸。”

我在先生身邊足足呆了一年,看他儘心地對待每個學子,經常收到學生家裡送來的雞鴨米麵,便做上一桌好菜,邀請我去和他同吃,再飲一壺酒,多喝了幾杯後,就會忍不住問我關於表姨媽的事。

我從他的眼神裡看的出,他和表姨媽之間一定有著很深的牽絆,可我什麼也沒問,那些往事隻適合塵封,就這麼埋進他們記憶裡,偶爾嗅到翻起時的馨香。

我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直到他出現了學堂外的那一日。

那天學生說院子裡有人找我時,我萬萬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會是太子。他未帶隨從,短短一年竟是清瘦了不少,還是用那雙清亮的眸子看著我,歎了口氣說:“我沒有立太子妃,等你等的太久,隻有自己來找你。”

我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或是乾脆跑進他懷裡,告訴他這一年我有多麼思念他。這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對我微笑道:“去吧,有些人一旦錯過,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臨行前,先生托我給表姨媽帶去一些草藥,說是這邊一位藥農在險峰采到的,十分珍貴難尋。他本來想要寫信,可我親眼見他將信寫好又揉爛,隻讓我給表姨媽帶了句話,說他雖然恨他,可還是想讓那人多活幾年,因為隻有他能讓她快樂。

這話繞得我有點暈,但不敢去想其中的深意,太子好像對先生頗為不喜,連話都不願和他多說,隻警告他離我遠一點。

回到皇宮後,我便和太子成了親,第二年生下了個男孩,後來又生了兩個女孩。我們成婚的第二年,太上皇便禪讓太子登基,然後和表姨媽繼續遊山玩水,直到我們的孩子八歲那年,太上皇突然病倒,然後便再也沒有起來。

我還記得太上皇駕崩的那天,明珠公主也帶著兩個兒子回了宮,和駙馬一起守在床邊,太上皇將幾個孩子都叫到身邊,看我們時臉上還帶著笑,然後握住表姨媽的手說:“那些年,我獨自呆在深宮裡時,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兒孫滿堂的一天。嵐兒,謝謝你。”

然後他讓我們都離開,說要和表姨媽單獨說話,我們不知道父皇最後說了些什麼,隻是半個時辰後,表姨媽虛弱地推門走出來,用幾乎木然的語調說:“你們的父皇,他走了。”

我很擔心表姨媽,她在那之後並沒有哭天搶地,隻是冷靜地辦著太上皇駕崩後的所有儀式,我日日陪著她,直到夫君有天晚上一臉恐懼對我說:“我覺得,母後可能撐不下去了。”

任誰都看得出,表姨媽在太上皇走後,幾乎被抽乾了所有的息怒和靈魂,經常會坐在坤和宮發呆,甚至有時還會走到鬼使神差地走到奉文殿裡,直到看清禦案旁做的是新皇,才會仿佛驚醒一般離開。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曾經和太上皇一起在奉文殿批閱奏章的日子。

就在所有人都寸步不離地跟著表姨媽時,我卻突然收到了先生的信。他說他到了京城郊外,可他早被禁止進入京城,想要我能和表姨媽說,明日亥時,能去和他見上一麵。

表姨媽知道這件事後,久久沒有說話,然後笑了笑說:“我不會見他。”

可到了約定的市井,表姨媽還是去了城門處,隻是堅持站在裡麵,絕不願再往外走。我讓所有守衛離開,先生與她隔著道城牆相對,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默默站到天色漸暗,我終於聽見先生在城牆外道:“我知道,你能熬過去,因為你答應過他。”

然後,表姨媽竟終於哭了出來,她扶著城牆,哭得聲嘶力竭,先生站在牆外陪她哭,卻始終未踏進一步。

表姨媽哭完後便離開,我記掛著先生,跑出城門去看,隻看見他灑脫卻顯得寂寥的背影。

他們就此分彆,終生再未相見。

那天以後,表姨媽終於又露了笑容,隻是她不願住在宮裡,而是搬去了郊外的一間彆苑。據說那間彆苑是先皇曾經是三皇子時住過的,我去看表姨媽時,她便拉著我的手,笑著告訴說,這裡他們曾在某處一起吃過飯,在某處一起看過書,在某處鬨過脾氣。又指著某棵樹說:這裡曾有過一隻鸚鵡,就是它開啟了他們之間的緣分。

表姨媽是大越最為傳奇的皇後,因為她與康帝一世情深,在夫婿死後,花了足足三年時間完成了康帝曾提出的所有政見,當所有事都了結後,便在彆苑裡如坐化般薨逝。

她死後,那對神秘的血玉也不知所蹤,人們都說那對玉佩有靈性,所以會隨主人而去。

她走時隻留下了一句話:他用了一世來陪我,現在,可以換我去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