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房裡, 齊瑤一個勁追問奚柚“我的朋友”故事後續,少女充耳不聞,堅決咬定“朋友”的**不能說。
齊瑤無奈感慨:“正主不發糖, 苦的還是我們這些CP粉。”
奚柚:“再吃糖你會胖死。”
“……”
生活不易,齊瑤歎氣, “算了, 我還是自己動手剪輯吧, 沒有什麼是剪輯過不去的。”
齊瑤拿出手機找能用的素材,點進了微博, 目標開始偏移,“哇哦,許知穎《舞者》電影裡的戲份被‘一剪沒’了。”
“齊導沒跟你說嗎。之前那事影響太大,臨時換角色了。”
“我爸就一不近人情的工作狂,心裡隻有電影,能跟我說什麼。”齊瑤嘖了聲, “不過這也不全都是壞處, 最少‘早戀’帶來的熱度,相當可觀。”
奚柚不關注這件事, 應了聲。
齊瑤在微博的海洋裡沉迷,“哇哦, 不是吧。妹妹, 你演的那個角色,有人爆料, 這個劇情是根據真人改編的。”
奚柚:“不知道,編劇和齊導沒跟我說過。”
“胡扯吧, ”齊瑤接著往下說, “說是葉旖, 就是巨無敵美的首席大人,不過這幾年好像真的沒有再看到首席大人的消息了……”
跳古典舞的人,不會不知道葉旖。
多少劇目表演教科書級彆的舞者,經典的舞台如數家珍,被稱為當代舞蹈藝術家。
奚柚愣住,“你說什麼?”
齊瑤把手機拿給奚柚看,“你看看。”
手機微博爆料。
【看《舞者》女三角色定位,從無名小卒成長為首席,豪門大小姐放棄豪門,一心跳舞受苦。總所周知葉旖的背景,不贅述了。】
【②多次路透的拍戲細節和真人發生情節對上。受傷跳舞,海報上出現的水下鏡頭,這個是葉首席最後一條微博,也就是兩年前。[圖片]】
圖片是葉旖微博內容:準備突破自己,嘗試下在水下跳舞,希望能成功。
電影沒有播出,單憑著人設簡介,小片段推理出來的消息不夠錘,立刻就被葉旖的粉絲按著打。
“我第一次見到造謠我們家首席的,還說的是死亡,按照轉發評論量,博主可以見律師函了。”
“勿CUE,你葉大首席是藝術家,不玩娛樂圈那套。造謠BISS。”
“……”
角色涉及真人,且是否死亡的消息內容,一時間上了熱搜第一,評論底下還有不少艾特《舞者》官方和奚柚工作室的。
齊瑤:“現在營銷號這都敢瞎幾把亂講。前兩年葉主席才因為身體負荷過度,不再擔任首席位置。柚子你相信我,這缺德的熱搜,絕對不是我爸買的。”
奚柚腦海裡的思緒像是亂成一團毛線,太多過於大膽的想法,此刻在腦海裡肆無忌憚的蔓延。
他們不知道劇情,但她知道——
葉旖染紅發少女時期照片,家庭叛逆的阻攔,最後決定參演水下影片的片段……
小細節不斷填充上,像是密密麻麻支起的網,直接將她籠罩在避無可避的圈套裡。
不可能。
根本不可能。
一定,不可能。
奚柚完全不受控製,身體不自覺湧上的寒顫,她慌亂無助地點開陸枕川的號碼,撥打了過去。
頭一次覺得電話人工語音裡,帶出的那個“滴”的聲音,是這麼令人心生厭惡。
她整整兩年沒見過葉旖了,沒有聯係,甚至陸枕川是和陸南在一起生活的。
那她師父——
一樁樁件件,像是有什麼在啃噬她剩餘不多的理智。
奚柚眼前泛起水霧遮擋住了視線,把撥打出去的電話掛斷,她不想知道答案了,一點答案都不想知道了。
手上力道失控,手機“哐”一聲砸在了地麵上,機屏幕上帶起的亮光一如往常。
齊瑤摸不著頭腦,幫著奚柚把手機撿起來,“柚子,你怎麼臉白成這樣?”
奚柚輕輕調整著呼吸,“我……”
齊瑤:“陸神的電話,他回過來給你了,接嗎?”
來電提醒像是變成了恐怖片裡她最害怕的厲鬼鏡頭,驚悚到讓人冒了冷汗。
“柚子……”齊瑤連忙扶著她,“我要不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奚柚搖頭,動作仿佛是一幀幀進行,她極慢地滑動接聽鍵,把聽筒貼到耳邊。
陸枕川:“怎麼了。”
奚柚是想說話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聲音像是被人堵住了,隻能細碎地冒出一個單音節。
電話裡的聲音沉默,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把電話掛掉。
他們像是一直都是如此,即便是在沉默裡都能猜到對方話裡的意思。
陸枕川啞聲:“看到了?”
奚柚咬唇,頓了幾秒,她嗓子裡的乾澀感比她想象得更嚴重,“他們說——”
她說不下去,她說不出聲音。
電話裡少年一字一頓,聲音更顯得沉重。
“真的。”
奚柚從未體驗過,原來隻是兩個字,就能了結了人所有的希望。
有水汽順著眼睛往下滴,攔不住,就是控製不住情緒翻湧。
無聲的默劇持續延續。
少年的聲音略微僵硬,仍然是耐心地哄著,“乖,彆哭。”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奚柚第一次知道她原來能做到邊哭邊笑,“這麼久了,是不是不爆出來,你就永遠不告訴我。”
“陸枕川,你到底把我當什麼啊。”
永遠都是這樣。
憑什麼,從頭到尾他能什麼都不說。
“師父對我來說,是家人。”奚柚揉了揉眼睛,“我以為,你至少是把我當成妹妹的。原來,連妹妹也不是。”
她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再去聽陸枕川說了什麼,她久久平複不下來的情緒,幾乎是要將人扼殺在那兩個字帶來的地獄裡。
死亡和人最近的時候。
原來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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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者》官方處理消息速度快,聲明使用真人改編經過授權,且肯定了消息是真。
連著幾天的課,奚柚沒有回到南樓上,像是變成沒轉到南樓前的那個狀態,跳舞宿舍兩點一線的校園生活。
小超市裡。
邵和楓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是又去抽煙了?紀檢部部長是越來越放肆了,現在身上味道都懶得蓋了。”
少年眉眼冷淡。
“我知道最近事兒多。”邵和楓安慰道,“但這些都要過去的。當初電影真人改編的事情,畢竟也是葉老師的心願,讓更多的人了解舞者,了解中國古典舞的魅力。”
陸枕川沒說話,站在冰箱前,這一排放著的都是西柚汽水,橙粉色高顏值的汽水瓶,上麵隱約掛著小水珠,像是帶著亮光。
他視線像是定在上麵,指間剛剛觸碰到的一瞬——
“誒,邵和楓?”齊瑤打招呼。
邵和楓玩笑道:“北樓下課了?難得見得兩位美少女一起出門。”
“我們又沒被關著,”齊瑤掃過陸枕川手上的汽水瓶,“我還以為這個汽水隻有柚子喜歡,原來陸神也喜歡嗎。”
陸枕川抬眸,小姑娘站在邊上,長腿筆直纖細,淺粉色的衛衣寬鬆,露出來的半截鎖骨纖細。
兩人目光觸碰到一瞬,她伸手戴上了衛衣帽子,寬大的帽簷半遮擋住了臉上的神情,直接阻隔斷了視線。
沒有要打招呼,沒有說話,平淡得像是陌生人。
齊瑤看出不對勁,輕聲問:“你們吵架了?”
“沒。”
奚柚經過冰櫃,旁若無人,伸手從冰箱裡拿出了瓶西柚汽水,徑直走過。
少女擦肩而過,風裡彌留下一陣淺淺的西柚清香。
冰過的汽水瓶在順著手心滴水,陸枕川斂眸笑了聲,卻沒有多大笑的意思。
彼此錯開。
直至走出小超市一段路,邵和楓被這陣籠罩下來的冷氣凍住,愣是沒敢和陸枕川說話。
連著兩波,他都快分不清,凍人的是陸枕川還是奚柚。
邵和楓:“妹妹最近也不到南樓上課,你們怎麼了?”
“沒。”
陸枕川打開汽水瓶蓋,唇間彌漫開西柚的味道。
其實西柚本身就是帶著些苦澀的,也有可能是因為秋季不必掃去夏日的炎熱了,這份苦澀的味道像是還在不斷的蔓延。
少年斂眸看著汽水瓶,聲音很輕。
“小朋友難過了,該怎麼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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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柚的狀態實在是太不對了,裴執禮曠了一天的競賽訓練,專門在家陪著奚柚。
他知道葉旖在奚柚成長過程中擔任著什麼角色,都說師父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葉旖從奚柚四歲就開始帶著她。
裴執禮遞給她水,“柚子,先休息會,喝點水。”
少女咬著吸管,靠在的沙發上,眼神明顯是沒有焦距的狀態。
裴執禮歎氣,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不怪你,你也沒有錯。”
“梨子,”奚柚垂眸,聲音很淡,“師父一直說,我一定是唯一那個能接她班的人,說我和她親女兒差不多。”
“你能明白,我冷靜不了嗎。”
她在學舞這條路上付出了多少,隻有葉旖知道,是她是親眼看著她,一步一步拉扯著她走過來的。
如果說跳舞是那座燈塔,葉旖一定是那個開燈的人。
沒有人能平靜無波地接受親人離世的消息。
裴執禮:“但逝者已逝,你覺得葉老師會希望看到你這樣嗎。”
奚柚抿著唇,沒說話。
“去和陸枕川聊聊吧。”裴執禮伸手輕輕撫著她的發梢,“姐姐,那個人是他的母親,他比我們所有人都難過。”
奚柚掀開眼皮,手上的動作頓住,“我知道,可是——”
可是這樣的情況下,她根本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換位思考,是你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裴執禮輕聲道,“聽話,好好聊一次。雖然我也不想你們有交集,但總要說清楚的。”
奚柚抿著唇,固執地不願低頭。
裴執禮知道她的性子,點到為止,多說無益。放在角落裡的手機響了,“齊瑤的電話,估計是找你的。手機給你放這裡,我先出去了。”
奚柚眼神放空,桌上嗡嗡的震動聲連著響了兩通電話,才把她從混亂的思緒裡拉回來。
她接起電話,“喂。”
電話裡,瑤急切道:“柚子你能聯係到陸神嗎?剛剛邵和楓打電話過來說陸神昨天沒上課,今天是他生日,想給他慶生都聯係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你聯係看看好嗎?”
“……?”
聯係不到人?
齊瑤:“你也知道最近的事情,陸神平常不是這麼沒分寸的人,我們擔心——”
“好了!”奚柚皺眉,立刻提高了聲音打斷,“他不會的。你們那邊也先彆急,去他能找的地方找找,我現在聯係看看。”
“好……那你有消息記得滴我們一聲。”
奚柚給陸枕川發消息,沒回。
她直接點了語音電話,聽筒裡的聲音沉默,半天都沒有動靜,沒人接。
鬨什麼啊!
關鍵時候失聯你是瘋了吧陸枕川。
齊瑤那些猶在耳畔,前後因果聯係起來,她根本都不敢多想他是因為什麼失聯的。
想了想他能去的地方——
生日。
葉旖在江城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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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快到隻有霓虹的光影,奚柚腦袋裡冒出很多的想法都雜糅在了一塊,她原本想了一堆該如何質問他的話。
隨著時間越長,想說的話就越來越少。
——隻想要他平安。
奚柚掌心握成了拳,甚至是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力道。
隻要他平安,即便他什麼都不說。
他不喜歡她,不把她當妹妹,他們隻是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都好。
她不想再看到身邊有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