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枕川按著眉心,少女的神色像是有幾分迷離。
“你聽到多少了。”
奚柚低頭看了眼手機,打給齊瑤的電話沒接通,“沒聽到多少。”
陸枕川:“嗯?”
奚柚:“但是最後兩句,聽得很清楚。”
少女眨巴著眼睛,眸光乾淨純粹,像是不然一絲雜質。
“原來你這幾天……是這個原因嗎?”
她沒有什麼質問的表情,就像是日常在聊天。
隻是這麼看著,讓他的心臟像是狠狠被什麼東西撞過。
陸枕川冷著眸,明白知道剛才陸祈那番舉動的意思。
“不是,你聽我——”
奚柚打斷他的話,輕笑,“和你開玩笑的,我沒多想。”
話說完,她想繞過他的身邊,走進休息室。
兩人在的長廊,地麵上拉出的身影頎長,小姑娘灰暗的影子,莫名像是帶了幾分落寞。
他生出了陣直覺。
這次轉身,她就不會再靠近了。
陸枕川緊緊攥著她的手腕,語氣加重,“阿柚,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真的沒多想。”奚柚抬眸看他,指了指還在撥打的電話,“我隻是想找個地方打電話。”
陸枕川:“聽我把話說完。”
他的神色太過凝重,奚柚甚至感覺到透著厚重的衛衣,他攥著她的力道之重。
像是在緊張著什麼。
“我真的沒有多想呀。”奚柚有些沒懂,“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如果你真的有需要,直接跟我說就是了,沒有必要玩心思。”
陸枕川眉頭緊蹙,似在打量她話裡又幾分真假。
“陸枕川,我相信你。”奚柚認真道,“我的承諾始終有效,隻要是不違法亂紀,力所能及,我必定幫你。”
如果他想要陸家,需要她這個身份。
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相信你。”奚柚想笑,“怎麼讓你相信我這麼難啊。”
陸枕川看著她的眼睛,她認真的神色根本不像是在說謊。
雲淡風輕,一筆帶過,她是信極了他。
可越信任。
他就越覺著煩躁。
陸枕川語氣加重,“如果像是陸祈說的那樣,需要我們訂婚呢。”
“唔。”奚柚思索了一下,“可以訂,不過之後,你記得還我‘自由身’。”
陸枕川:“為什麼這麼信我。”
奚柚:“再怎麼樣我從小都當你是哥哥,當然信你呀。”
她話語輕飄飄的,這一下像是讓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那些準備好的說辭,全都在刺此刻煙消雲散。
像是真的,隻把他,當哥哥。
陸枕川低頭看著小姑娘的手腕,纖細到像是會被折斷一般,握在手裡都覺著珍貴。
他彎眸,笑意不進眼底。
察覺到他鬆了手,奚柚低頭看了眼,隻覺得他的情緒奇怪,“怎麼了呀?”
“你彆多想了,”她儘量開玩笑緩解氣氛,“我總不能,和你假訂婚一次,就賴上你了吧。”
陸枕川輕聲道:“為什麼不行。”
奚柚沒聽清,“什麼?”
小姑娘的眼神太單純乾淨了,輕輕一眨,就像是把他的那些話,全部掃了回去。
如果說了。
可能,連哥哥都不是。
陸枕川連單字的音節都覺著煩悶:“沒。”
奚柚發出去的電話信息齊瑤都沒回,一點具體的消息也沒有。她倍感緊張,能做的也隻有反複撥打電話和留信息。
陸枕川也能大概猜到她在打電話給誰,“沒接?”
奚柚:“沒有。”
她倚靠在牆邊,看著剛從陳理獲得的照片。
雖是不觸及部位,但是拍攝的手法和視角實在是太變|態了,場景從食堂、操場、到玩具飾品店……
不知到底是持續了多久的跟蹤,才能拍出這樣數量的照片來。
照片一張張劃過,陸枕川握住了她的手指,“等等。”
奚柚條件反射似的遮擋住屏幕,“雖然我很相信你,但是你看這個是不合適的。阿瑤不會開心的。”
“想什麼呢。”陸枕川視線沒往屏幕上看,“左滑第三張,左上角,放到最大。”
“噢。”
奚柚按著他說的話,把照片調到了相應的位置。
這張應該是在玩具店裡,左上角和齊瑤沒有關係,最上麵放著一排排的灰白色小熊。
奚柚把手機遞給他,“怎麼了嗎?”
陸枕川沉聲道:“今天送來的盒子,也是這個熊。”
“……?”
奚柚湊到鏡頭麵前,仔細地看過,有些茫然,“玩具熊不都長得差不多嘛,而且送來的那隻都塗成什麼樣了,是怎麼認出來的。”
陸枕川:“眼睛。”
即便當時那個熊是麵目全非,但眼睛處有細節,是紋著小星星的。
這點在玩偶上,並不常見。
奚柚在腦海裡搜尋了下那隻血淋淋的小熊,好像……是有很小一圈來著,但她是真記不得那是星星。
她抬起頭,有些崇拜,“哥哥好厲害哦!”
就剛才一晃而過的照片,還有那小星星的細節。
這都是什麼神仙記憶力。
陸枕川揉了下她的頭發,“對自己的事情,認真點。”
“噢。”奚柚想,“所以,最少按目前的情況來說,這個惡心鬼和那個恐怖鬼,有沒有可能是一個人?”
“不一定。”陸枕川正了下神色,“這家店知道嗎?”
奚柚回憶齊瑤介紹過的店鋪信息:“好像是drea,新開起來的網紅店,但是每天限人數接待。”
陸枕川:“知道日期,找正規工作人員去調監控。和今天休息室口的監控對比,排查法。”
“總算有點頭緒了。”奚柚奶凶奶凶的,“讓我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拍的照片,揍得你親媽都不認識。”
陸枕川笑:“不是因為恐怖箱要揍人,是因為照片?”
“我無所謂呀,這個東西又嚇不到我。”奚柚低頭轉發信息給桑予之,“但阿瑤會不開心,誰都不能傷害我的小姐妹。”
陸枕川:“你想著保護彆人,那誰來保護你。”
“梨子呀,”奚柚想也沒想地回答,手機撥通電話,“我打電話讓梨子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去嗎?”
裴執禮那邊接通。
“喂。”
長廊上安靜,陸枕川能聽見男生的聲音,淡淡道:“你這麼相信他嗎。”
奚柚:“如果非要說的話,梨子是全世界裡,最不會扔下我的人。”
她知道電話是接聽的狀態,說完這句,還特地對裴執禮說,“聽見沒,姐姐對你寄予厚望。”
裴執禮輕嗤:“誰要你的厚望,誰不會扔下你?再給我跟彆的狗男人出去喝酒,我當天給你掃地出門。”
“……”
人間暴躁裴執禮。
奚柚回正題:“你去北樓看見阿瑤了嗎?學校裡的風言風語傳得嚴重嗎?”
“沒看見人。”裴執禮說,“照片已經讓人在刪了,不過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了,但儘力在壓。”
奚柚歎了口氣,“能壓一步是一步。”
“嗯,”裴執禮,“我現在過去接你,比賽比完了?”
奚柚:“拿了個第二。”
“嘖,你不行啊,”裴執禮問,“第一是誰?”
“你陸神。”
“……”裴執禮輕輕嘶了聲,“話說回來,你現在是不是還和陸枕川在一起,剛才是不是再和他說話呢?”
奚柚沒藏著,“在。”
“行,把電話免提打開。”
奚柚看了眼陸枕川,有些茫然,“開免提乾嘛?”
“開就是了。”
“噢。”
奚柚按照裴執禮說的把免提打開了。
男生故意放輕聲音說話,低低軟軟的,小奶狗優勢發揮到極致,“姐姐,你上回的睡衣,還放在我房間裡,記得過來拿。”
陸枕川:“……?”
睡衣?
莫名其妙地,他今天累計起來的情緒,像是被反複伸展拓寬,即將攀升到頂峰值。
真的,很煩。
少年眸光沉沉地看過來,像是自帶寒意,卷得奚柚起了陣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雙重攻擊。
奚柚受不了,“妖怪,你能好好說話嗎。”
裴執禮意有所指,“這才哪到那兒啊。”
這邊事情還沒完,猝不及防,少年溫聲笑了下,聲音清晰無比地傳來。
“妹妹,你不是想知道,喝醉酒的時候對我做了什麼嗎。”
“!!!”
奚柚在腦海裡響起警報,迅速地握住了手機收聲筒,拿得老遠。
用口型暗示:咱不能換個日子再聊這件事嗎?
陸枕川眉梢輕揚,有些不正經,“怎麼,動手動腳一晚上,不打算對我負責?”
“……”
奚柚不想聽到電話裡裴執禮暴走的聲音,“梨子,姐姐等你來接。”
說完不給一點反應的時間,當機立斷掛斷掉電話。
奚柚抬眸,小眼神極為不開心地看著陸枕川,“你乾嘛老在梨子麵前說……說這些。”
回去她又要挨念叨。
陸枕川淡笑,“怕他生氣?”
奚柚應:“嗯,他就是少爺性子,生氣起來還沒完沒了。”
聽到回答的那瞬間,陸枕川似是聽到了“啪嗒”一聲,可能是理智值離家出走的聲音,也可能是他緊繃的那條弦斷裂掉的聲音。
連著擁擠而上的煩躁,後作用大得嚇人。
就想,什麼也不管不顧。
奚柚被他看得不知所以,“怎麼這麼看著我?”
“那——”陸枕川偏頭看她,“怎麼不怕我生氣。”
奚柚沒反應過來,“你為什麼生氣?”
沒等到答案,奚柚準備走進休息室拿書包。
休息室裡沒有人,黑暗一片,她剛想伸手開燈,手腕猝不及防地被握住,被那陣力道帶著,她直接抵在了門板上。
少年的手掌撐在她的頸側的位置,強烈又具有侵|略性的氣息壓下來。
“我以為,我表現得夠明顯了。”
奚柚眨了眨眼睛,“嗯?”
陸枕川直白道:“奚柚,我在吃醋。”
“……?”
少年低沉的聲音忽然掀起了波瀾,像是突然綻放在夜空的焰火,一下絢麗得她不知所措。
輕輕觸碰在一起的手掌溫度,蔓延到人心跳加速。
——他說,他在吃醋。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奚柚忽然卡殼,想法變得遲鈍極了,“你說什麼?”
“我感覺我不說,你可能永遠都察覺不到,”陸枕川有些無奈,“怎麼能有你反應這麼遲鈍的小朋友啊。”
“……”
還人身攻擊。
很過分誒。
少年盯著她的眼睛,溫潤笑意暈開來。
昏暗的光線裡,她幾乎是要溺在他眼波的溫柔裡,心跳聲像是逐漸加快,如鼓點敲打。
不知道為什麼。
她好緊張。
陸枕川語氣放得極慢,低沉的字音清晰,一字一頓。
“奚柚,我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