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1 / 2)

西柚汽水 儘仙 17837 字 4個月前

臨近年關, 窗外的大紅燈籠明亮,路燈下的小石板路三三兩兩路過的病人,帶著笑或是笑不出的。

往常的歡樂, 不知為何,奚柚隻看出了苦澀和偽裝。

像是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

《人間失格》裡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

——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兩人。

奚柚沒動。

當情緒開始崩潰的時候,充滿惡意和戾氣的話語會源源不斷地冒出來,但她知道。

不能再讓彆人,受到傷害。

積攢起來的絕望,最後隻是換成了一句話。

——“我可能, 跳不了了。”

少年漆暗的眸子裡像是偷偷被點了星芒, 指腹輕輕揉著她的發梢。

他聲音很低,“我沒辦法, 再接受失去你。”

奚柚靠著他的胸膛,心跳聲熱烈有力,她眼睛像是慢慢濕潤了。

他好像聽懂了, 她想說的話。

她是靠著跳舞活著的。

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了。

陸枕川極為珍重地把她抱進懷裡。

少女身上都是冰涼的,即便屋內的暖氣開到了最高,她手心的溫度也是冰冷得可怕。

以前,她總是在笑著的。

少女狐狸眸微彎,眼角下的淚痣生動,即便是什麼都不做,看人的時候也像是帶了情意。

不會像現在這樣。

她聲音開始發顫,“哥哥……這個冬天, 怎麼這麼冷啊。”

陸枕川喉嚨乾澀, 嗓音發啞:“我抱著你, 過一會……就不冷了。”

“還是冷的。”奚柚話語緩慢,“明天我要做手術了,就算是微創,還是會留下很醜的疤。也需要過很久,才能走路。

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話卻變得格外的冷淡,“時間太久了,你不用——”陪著我了。

陸枕川打斷了她的話,靜靜地說:“花園裡種了玫瑰,和以前一樣;等病好了,我陪你去海邊,想做什麼都可以。”

這些都是她以前想要做的事情,隻是在他那兒隨口說過,他卻都記了下來。

以前總說著沒有時間,等以後。

可以後真的來了,又讓人難過得想逃避。

半晌,奚柚鬆了手,她沒再抓住什麼了。

“不用了,不用陪著我了。”

奚柚看著他的眼睛,少年眸光沉暗,臉色繃得比她都要緊。

他應該會明白的。

她不僅僅是放棄跳舞,她十三年裡隻做了這麼一件事,靠著舞蹈站穩在娛樂圈裡的位置,靠著舞蹈保送七中,靠著舞蹈拿下了名校的offer。

如今她跳不了了。

要休學了。

她回不到舞台上,所謂的“十年一曲驚鴻舞,人間精靈小奚柚”,跟著她的tag名不符實了,都會被撕下來的吧。

說得直白簡單些。

她廢了。

奚柚眼圈逐漸泛紅:“沒有必要,在我這浪費時間了。”

他會遇到比她更好,更優秀的人。

陸枕川:“不是浪費時間,我隻想陪著你。”

奚柚閉了閉眼睛,“時候不早了,路上小心。”

少年的聲音比她聽起來偏執得多,“不要。”

“回去。”

“不要。”

奚柚克製了很久的情緒,像是在這一刻瀕臨爆發,“陸枕川,你能不能看明白?我現在跟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我不喜歡你了!出去啊!”

我不一樣了,你根本沒有必要,跟我在一起了。

陸枕川指腹輕輕摩挲過她眼下,動作溫柔,像是沒有聽見她之前說了些什麼,“彆怕,我不會走。”

外頭的寒風像是悄悄卷進了室內,冰冷得她起了顫栗。

少年眉眼溫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有耐心,他擦掉她眼角的淚珠,溫聲道:“彆怕。”

他用了兩個字。

卸下了她堆積起來的虛偽外殼。

眼淚根本不受控製地往下掉落,她整個眼圈都是紅的,咬著唇壓抑細碎的哭聲,像是受了傷的小獸在舔|舐傷口。

陸枕川小心翼翼地抱著她,“阿柚,可以換我來養你。”

“我很喜歡你,隻喜歡你,不管會是什麼樣的你。”

少年在耳畔的聲音溫柔低啞,“就算你不喜歡我了,也沒有關係。我還會黏上來的。知道小狗嗎,都很黏人。”

奚柚窩在他的頸窩裡,少年身上的雪鬆味乾淨清冽。

她隻顧著哭,話語也變得發顫哽咽,“對不起……”

她沒想說那些話的,沒想那麼傷害他。

太害怕了。

害怕連他也會走,她不能跳了,她再無法承受連他也走的崩潰。

害怕像是年三十那樣,初雪飄揚,她一個人在長椅上從天亮等到夜沉。

陸枕川啞聲道:“從包|養我的那刻開始,我就是你的了。”

他很喜歡,很喜歡她。

哪怕她沒有了全世界,他也還是會喜歡她。

他比她還要怕。

其實他沒有告訴過她,他的全世界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成了唯一。

少年的字句砸在她心間。

“阿柚,彆放棄我。”

她哭得厲害,躲在他炙熱的懷抱,用為數不多的力氣,攥住了那點屬於她的溫暖。

凜冬的寒風消散,那陣寒意,像是終於放過了她。

/

奚柚的手術在第二天一早,半麻縫合,手術的時間不長,一個多小時。

發泄過情緒之後,心態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躺在病床上,還能時不時回應一兩句裴朝和奚諾的話。

家長都是擔心的,即便是請了最好的主治醫師,一個在病房外細細谘詢,一個在病房內忙前忙後。

裴執禮:“疼嗎?”

奚柚彎著眼睛:“我現在如果能感覺到疼,剛才是會在手術台上去了半條命吧。”

“阿柚,彆亂說話。”奚諾皺眉道,“你姐姐麻藥還沒退,感覺不到疼。”

裴執禮鬆了口氣,“那就好。”

奚柚忽然道:“麻,給我請個護工吧。”

她腿傷需要在醫院靜養到春節,裴、奚兩家是世家,都留在醫院陪她不合適。

“不行,我留著陪你就好了。”裴執禮想也沒想的拒絕。

“聽話。”奚柚說,“你們有空過來看我就可以了,大過年來醫院如果被外公發現了,你們想讓他老人家住在醫院陪我嗎?”

奚老爺子太疼她了。

出這麼大事情,不過來是不可能的。但怎麼也不能讓老人家,年三十年初一是膽戰心驚地過的。

裴朝猶豫:“我陪著吧,家裡的那些事情讓他們處理就行了。”

“你來和阿禮來沒區彆。”奚諾果斷,“我去讓予之聯係個好的護工,全天能照顧你的,其他時間有空的話我們會過來。有什麼需要就發信息打電話,知道嗎?”

奚柚點頭,“知道的。”

半麻的手術,奚柚是清醒著的,手術台上的燈光刺眼,醫生手裡手術刀碰撞出的聲音,猶在耳側。

說完正事,她沒有什麼力氣,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奚柚是被疼醒的,麻藥退了之後,縫合拉扯過骨頭的傷痛襲來,疼到她額角全都是冷汗,怎麼都睡不著。

她倒吸了口涼氣,剛剛想抬手按護士鈴,身邊的人快一步幫著她按好了。

釘了鋼釘進去,翻湧上來的疼痛連著她常年忍疼的人都受不了。

奚柚沒有功夫多想什麼,隻當做是護工來了。

她閉著眼睛,手臂緊緊握成了拳,指甲像是快嵌進掌心裡。

掌心被覆蓋上了溫度,略顯粗糲的指腹摩挲在她的手背上,緩慢輕柔地解開她緊握著的手。

她睜開了眼睛,少年深邃的眉眼低垂,鬆鬆垮垮地穿著黑色毛衣,鎖骨上還能看見露著的小痣。

奚柚斷斷續續道:“你怎麼來了?”

“你的新護工。”

“……?”

還沒來得及多問,護士進來給奚柚打止疼針。

銀色細小針管冒了點水光,奚柚下意識偏了頭,狐狸眸水汪汪的,眨巴著看人更顯得很楚楚可憐。

陸枕川:“怕?”

“不怕……”奚柚閉著眼睛,卻忘了手還被陸枕川握著,用力的時候捏著的是他的手。

護士姐姐笑了聲,“妹妹真的是自帶反差萌,姐姐看著都心動。沒關係,這很快就過去了,不打這針,等下腿上的傷口會更疼的。”

奚柚咬著唇,小眼神隻看著陸枕川。

小姑娘臉上沒有什麼血色,額角上還是細密的汗珠,原本精致張揚的兒姑娘,突然變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想把她捧在手心裡,也想替她疼。

“一下就好了,彆怕。”陸枕川放輕了聲音哄她,“疼就捏我。”

護士姐姐把針打進去。

奚柚的擔心有點兒多餘,這點打針的疼,比起她現在腿上麻藥退了之後的疼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不知道為什麼。

握著她手的那個人是他,她就變得格外矯情,一點點疼都覺得忍不了。

奚柚沒克製住,原本捏著自己的力道,轉到了他手上。

打完止疼針,奚柚才纏著鬆了手。

少年膚色冷白,手背上還能看見留下深陷的月牙印,紅了一片。

她眼圈有些紅。

好討厭現在的自己,她怎麼一直在傷害他。

“對……”不起。

少年的氣息落了下來,猝不及防地,他吻在她的唇上,封緘了她那些沒說完的話。

力道沒控製住,安靜的病房裡,還能聽見“啵”的一聲。

曖昧極了。

奚柚眼淚原本還在眼眶裡打轉,這一下就給憋得不知道是不是該哭。

“怎……怎麼了。”

他不動聲色地拉下了些毛衣的袖子,蓋住了手背上傷口,懶著聲道:“再道歉一次,就多親你一次。”

“……”

“那你算法也不對,”奚柚小聲道,“我就說了一個字,就親了。”

沒等她反應,少年小心地抬了抬她的下巴,重新親了兩下。

溫熱的唇瓣碰撞,連同著他的氣息多落了進來。

“!”

這個親親的聲音。

奚柚耳尖染了紅,軟聲道:“我剛才……沒說。”

少年理所當然,“把另外的兩個字補上。”

“……”

/

奚柚被子拉得高,隻露出了圓亮的眼睛。

她假裝睡著了,偷偷眯著眼睛看他。

昏暗暖黃的燈光下,少年的輪廓立體清晰,他手裡拿著書,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骨節分明的手偶爾翻動過書頁,動靜很輕,幾乎沒有什麼聲音。

隻是看個書,都像是在拍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