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偶爾被驚動, 陽光傾落進來，室內空調明明開得很低，溫度卻像是怎麼都降不下來。
他指尖觸碰過的地方帶起了癢, 粗糲的指腹摩挲過, 似是流竄過細小的電流。
衣服多了皺褶, 感知卻是愈加的清晰。
她耳後都是紅的，頸間細密的溫熱, 觸碰過鎖骨，肆無忌憚地蔓延開, 少年落下的氣息磁沉, 她像是全然被他的氣息攻略過。
心跳加速, 本能的反應陌生。
奚柚聲音發軟，“哥哥——”
少年抬眸看著她。
他眼底的波瀾是她從未見過的情緒, 眼尾處也沾染了些許紅暈，眼睫輕動, 皆是情意。
一室旖旎, 相互交|纏過的呼吸淩亂曖昧。
陸枕川親了下她的唇，低笑說：“小朋友, 在床上喊哥哥, 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奚柚神色訥訥的。
陸枕川靠在她耳畔的聲音發啞，像是環繞過的低音炮, 自帶撩人效果。
“哥哥會想當個畜生, 睡你。”
最後沒做什麼，但奚柚衣服被折騰得都是皺褶就算了, 還需要廢好大一番勁遮瑕。
這人真的是, 屬狗的。
她嬌嗔道：“陸枕川, 下回離我遠點兒。”
陸枕川笑了聲, 回答得懶散，“不太可能。”
“好氣哦，”奚柚選了件新的小裙子，“今天是它的首秀，被某人毀了。哥哥你聽見了嗎，人家對你的控訴，太過分了。”
“過分嗎。”
“這還不過分嗎。”
陸枕川幫她梳理著長發，漫不經心道：“哥哥要是真過分，你現在連床都下不了。”
“……”
狗男人。
奚柚今年沒接b大的新生代表演講，但也不妨礙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即便帶著鴨舌帽，還能看見湊在她身邊的目光。
她需要先到中國舞係簽到。
負責簽到的估計是高年級的學姐，訝異地盯著她的臉一直看，像是想拉下她帽子似的。
“你就是奚柚啊？可惜了。”張雪說，“你不用簽到的，反正過一會也會被開除。”
奚柚覺得好玩兒：“嗯？”
“不是嗎？”張雪說，“你不是被因為高一保送入學的嗎，現在受傷不能跳了，怎麼可能加入我們係，不用簽了。”
陸枕川淡聲問：“你是招生辦的嗎？”
張雪愣住：“啊？”
“我還以為，學校是你家開的，開除都預測得到。”
“……等著看吧！我就不相信學校會保她，難道因為有粉絲，她就可以混四年大學嗎？本科學曆這麼好賺嗎？”
奚柚拉了下陸枕川的衣角，示意不用和她計較。
她也懶得拿筆簽到，隨手拍了兩張照片，“是你，不讓我簽到的。到時候可彆扣個鍋過來，說我耍大牌。”
“你——”
“我忘了告訴你了，”奚柚彎唇笑，“我的錄取通知書，是你們b大招生辦的老師，搶著給我的。感興趣的話，去問問。”
“……”
說完這些，她也懶得再管那個張雪是什麼臉色，回到了座位上。
開學演講沒有什麼好玩兒的，都是老生常談，介紹學校和優秀錄取學生。
大禮堂的燈光昏暗，奚柚亦是昏昏欲睡的。
在無人知曉的黑暗處，陸枕川牽著她的手把玩，順著指尖摩挲到手背，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她的掌心。
奚柚被他弄得有些癢，小聲道：“枕川哥哥，你夠了。”
陸枕川懶聲道：“你睡你的，我玩我的。”
“……”
奚柚是沒有困意了，正好台上的主持人提到了她的名字，周圍同學的議論聲一下炸開。
“你們聽說了嗎，人間精靈不是因為跟腱斷裂不能跳舞保送的b大嗎，怎麼官方還不出來回應？”
“不知道，不過她不能跳舞了，真的好可惜！！”
張雪的聲音格外明顯，“可惜什麼啊，三腳貓的實力，也就是粉絲多混到現在，活該。”
“？”有人反駁，“你是塞錢進b大的？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妹妹是三腳貓的實力，謝謝你這麼高看三腳貓這個詞哦。”
“……”
奚柚慵懶地打了個哈欠。
主持人：“在座也有不少的記者媒體朋友，正好接著今天這個場合澄清一件事。舞蹈學院中國舞係奚柚同學，是通過正規的考核入校，且早在兩年前她已經獲得了保送資格。”
有媒體舉手發問：“兩年前人間精靈舞蹈實力如何我們大家有目共睹，但現在呢？她是否還能正常跳舞。”
“就是，千萬彆渾水摸魚拿著兩年前的實力，來舞蹈學院混四年文憑。這像什麼樣子！”
“……”
“彆急，這也是我們要澄清的內容之一。”主持人，“今年b大的宣傳曲《浴火》，請大家欣賞。”
大屏幕落下。
即便歌名叫做《浴火》，場景卻是從冬天開始的。
少女紅衣似火，若隱若現的遮簾晃動，五官精致如畫，垂眸低笑再睜開的那刻，鏡頭定格在少女的眉眼間，媚意天成，仿若透過屏幕勾走了心魂。
隻是一個鏡頭，全場已然沸騰。
“臥槽太美了吧！！！這個表現力真的是絕了，紅衣鯊我！”
“這是什麼妖精！換title吧姐妹們，人間妖精小奚柚！”
伴隨著低低敲打過的鼓聲，少女翩翩舞動，起躍於雪地，纖細的長腿在空中定格成一字，腰往後仰，完美流暢，規範到不能在規範的倒踢紫金冠。
紅豔的裙擺旋轉蕩漾，似是冰天裡唯一盛放的玫瑰。
箏簫聲齊鳴，場景轉過烈火熊熊。
乾枯荒漠裡燃起的火星，少女手中折扇靈活轉動，風吹動生生不息的烈焰，她在火焰裡輕盈自如，幾個舞步將古典舞的身韻體現得淋漓儘致。
琴音停。
少女紅衣融於火焰，狐狸眸彎起，凝視過鏡頭的執著從未停止。
越過寒冰烈焰交替的四季，她像是終於，於烈焰裡涅槃。
久久回複不過來的震撼。
所有人的感觸，大概可以總結為——
奚柚還是那個奚柚，你爸爸還是你爸爸。
主持人：“請大家放心，《浴火》是奚柚跟腱斷裂後跳的新舞。”
“我真的是啊啊啊！！b大能有奚柚牛！逼！！就這，這跟腱斷裂後能跳成這樣的，不是我吹，就這個水平，有誰敢有那個實力說讓奚柚退學的？”
“謝謝爽到了！這是什麼神仙逆襲的劇本，你人間精靈就是有醫學奇跡！”
張雪：“你們難道沒看出來嗎，她的技巧難度下降了，靠著表情管理頂上去的。”
“……”
這麼多年舞台功底，奚柚對表演早就是爐火純青。
她知道在哪個點是情緒最低落的點，也知道哪個地方是最抓人眼前的點。運用好對鏡頭張力的把控，會在很大程度上為舞蹈加分。
在場懂行的也不是沒有，一圈都是舞蹈學院的學生。自然也能看出來奚柚這支舞美中不足，但舞蹈編排實在是太優秀了，揚長避短。
圍繞著技術難度展開的新話題開始。
奚柚其實有時候也挺好奇的，他們到底要的是什麼。
說不能跳舞該退學，她跳了，又開始嫌棄她技術難度不夠。
百般嘲弄挑尋細節，找到最想要攻擊的那個點，開始無限放大擴張。
所以說啊。
讓言論和外界的眼光來決定你，被殺死的——
也隻會是你。
陸枕川偏頭看她。
奚柚笑了下，“沒關係，我也該開始虐菜了。”
她舉手，示意主持人拿麥克風。主持人接受到示意，台側的學生幫忙遞了麥。
奚柚溫聲問：“今天新生發言不該是我的，耽誤一下大家時間可以嗎。”
“可以！！！”
“謝謝。”奚柚說，“這支舞的技術難度是不像我以往的水準。我也確實已經很久沒有上台表演過了，所以——”
學生席驟然沸騰。
“臥槽！該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人間精靈要回來了！”
“我天我快哭了，快兩年了啊！十年一曲驚鴻舞，人間精靈小奚柚！！！”
少女在追光燈下，彎唇笑道：“101江城大劇院，不見不散。”
浴火重生。
她要回到她的戰場了。
祝我們，終得所願。
從頂配的製作人到演唱到舞蹈編排，毫無意外的《浴火》出圈了，憑借著夏聆歡爆棚的海外影響力，油管上的點擊率達到了單日最高紀錄。
為了準備劇院的表演，她練習的強度增大不少，現在剛練功完，渾身都是酸乏的，她躺在沙發上，手機鈴聲響動。
齊瑤的電話。
點開了接聽鍵，電話裡頭半天沒有人說話。
“阿瑤？”
沉靜了會，奚柚嚇得從沙發上坐起身，立刻問：“你沒事吧？怎麼不說話？”
“沒……沒事。”女生的聲音哽咽，明顯是帶了哭腔的。
“你這是沒事？”奚柚冷著聲，“誰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齊瑤啞聲說，“我剛才看見邵和楓和他女朋友了。”
“……？”奚柚沒反應過來，“什麼？”
“他女朋友長得也挺漂亮的，很像女團成員。”齊瑤自嘲道，“我是不是應該開心點，明明死纏爛打的人終於不喜歡我了，我怎麼會一點都不開心。”
奚柚：“阿瑤——”
“沒關係，我都知道。”齊瑤像是笑了，“他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然後就會發現，喜歡上我，根本就什麼也不是。”
帶著汙點，閒言碎語。
哪有什麼喜歡，會願意喜歡一個滿身都是刺的人。
可明明，走到了她預料且想要的結局。
怎麼她還是這麼疼呢。
齊瑤喃喃自語，“柚子，我好難受。但我知道，我最沒有資格難受。”
親手推開的人，她又能有什麼資格難受。
奚柚：“阿瑤，難受就哭出來。”
電流處理過的聲音，女生的哭聲壓抑斷續。
那天哭到最後，齊瑤比奚柚還要平靜，甚至反過來安慰奚柚彆擔心。
成長大概就是——
你該知道，退無可退，得過且過，再掩藏好自己的情緒，當個若無其事的大人，說：“我很好，沒關係。”
像這樣。
一切都會過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