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明亮的燈光像是在轉動, 隔壁門被打開又關上的動靜清晰,聽覺到觸覺都開始變得陌生,毫無預兆地將人卷進浪潮裡。
他的氣息低沉拂過, 從頸間遊走過,卻像是走不到終點。
奚柚連著耳後都是紅的, 斷斷續續的聲音嬌柔,“陸枕川……你能、做個人嗎。”
少年扣著她纖細的腰肢, 似是低笑了聲,聲音沉啞:“玩得舒服嗎。”
“……”
狗男人。
從洗手間裡出來, 奚柚默認和陸枕川保持了一米以上的距離,她身上還穿著他的外套, 有意無意地加快了兩人之間的步伐。
總有一種。
做了虧心事的既視感。
特彆是她的指尖, 到現在還是怎麼都覺著奇怪。
奚柚心跳胡亂地躁動著,臉頰更紅了些。
他到底!是怎麼這麼!狗的!
太氣了。
撩撥到最後, 怎麼吃虧的還是她。
陸枕川幫她帶上了外套帽子, 牽著她的手, 漫不經心地扔下一句,“回家繼續嗎。”
“……?”
這他媽是人話嗎。
奚柚仰著小臉看他, 有幾分咬牙切齒, “陸神,做個人嗎。”
陸枕川懶散道:“不做了。”
“……”
很好,你贏了。
奚柚走到0區的卡座上,齊瑤正坐在那兒和男生說話,看起來有些拘束。
主要是那個男生還挺熟的, 邵和楓。
隔著一段距離, 也不知道那裡發展得是個什麼路數。
奚柚:“我們過去合適嗎?”
“不合適。”陸枕川淡聲道, “所以, 回家吧。”
“……”
②
十幾歲就已在頂端站穩腳跟的奚柚,娛圈行程卻越來越少,出圈的作品日益增多。
從《春意鬨》《西江月》《臨江仙》……一部部的舞劇都是成長的證明。
跟腱斷裂不再是她的禁忌,隻是練功房裡會聊起的玩笑話。
“知道奚柚嗎,你真的熱愛,跟腱斷裂都算不上苦。你該上的戰場,就得忍著疼上。”
人生的齒輪滾滾。
朝著一個方向前進,哪怕是停下來,你都覺得快樂。
奚柚有些好笑地看著陸枕川身上的打扮,灰色的格紋的毛呢大衣,金絲眼鏡,寬肩長腿,介於成熟和少年氣之間的氣場已成。
“不是不緊張嗎,這麼正式?”
陸枕川握著她的手,“每次到你們家,會緊張的。”
她家庭氛圍實在是太好了,沒有所謂的爭吵喧鬨,歡聲笑語裡皆是愛與被愛的模樣。
“不是我家,”奚柚捏了下他的臉,糾正道,“我們家。我可是帶你回家過年的,哥哥。”
從複出宣布那天,奚諾他們就知道奚柚談戀愛了,對象跟誰也大抵心裡有數。
即便奚諾對陸家的人高看不了幾眼,但陸枕川畢竟是故人的好友。連裴朝也是,被奚柚軟磨硬泡得沒了辦法,同意一起過年。
走進家門,奚柚其實很懷疑這男人剛才說的緊張是騙人的。
即便裴朝和奚諾都是氣場全開的狀態,他也不見緊張,問題對答如流,進退有度,不會讓人覺著逾矩。
裴朝黏在陸枕川身上的目光相當“狠辣”,本來想以酒分個高低,最後因為奚諾不讓喝,變成了在吃雞裡廝殺。
最開始陸枕川有意放水,加上裴朝也厲害,連著幾盤裴朝帶飛。
裴朝搖搖頭,像是終於有機會抓住了攻擊點,“你們年輕人,怎麼打遊戲這麼菜啊?”
“是叔叔太厲害了。”陸枕川溫聲道。
這無波彩虹屁雖然明顯但是有用,裴朝是開心的,“來,接著!”
大概是為了裴朝的那個“菜”,接下來幾局陸枕川“槍神”本質就出來了,露頭必狙,勇得很,勝局扭轉。
裴朝皺著眉,歎氣:“你們年輕人,怎麼也不讓讓老人家。”
陸枕川神色未變:“是我的問題,下局會注意的。”
“行了,手機都沒電了。”奚柚給陸枕川遞水:“喝點兒。”
少年指腹故意在杯壁磨蹭過她的手指,她抬眸看,他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演得可好可好了。
裴朝低哼了聲:“阿柚,怎麼平常沒看你給爸爸遞杯水。”
“爸,您嘮得他聲音都啞了。再說,我這不是準備要給您遞水嗎。”奚柚笑著說。
裴執禮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怎麼不見你給我遞杯水?”
“……”奚柚轉頭瞪了他眼,“你想喝梨汁了?”
“阿柚。”陸枕川偏頭,看著裴執禮,“喝什麼。”
“我還是喝茶吧,碧螺春。”裴執禮挑眉,“陸神要不要來點兒,看著就很適合你。”
總所周知,碧螺春屬於綠茶。
“……”
奚柚忍無可忍,抬手就拍在了裴執禮大腿上,鬨出的動靜不小。
打完人,奚柚很還很委屈地對裴朝撒嬌,“爸爸,你看梨子老欺負我。”
裴朝相當公正,“阿禮,你讓著點姐姐,彆老欺負她。”
裴執禮:“……?”
奚諾看不下去了:“行了多大了還天天鬨。阿柚跟我過來,去餐廳看看。”
奚柚看了眼陸枕川,“啊?”
少年眸裡帶著笑意,“去吧。”
“……噢。”
……
沿海城市,有事兒沒事兒桌上就是都是海鮮,波士頓龍蝦張牙舞爪地看著她。
奚柚心不在焉的看著餐廳裡的動靜。
奚諾淡聲問:“放心,你爸不會吃了他。”
“……”
“彆怪媽沒提醒過你,你們現在的年紀,說的那些喜歡,能不能走到最後都是個未知數。陷得太深,對你來說沒有好處。”
“媽——”
“彆不愛聽。”奚諾說,“你知道他現在最缺什麼。”
陸枕川開始創業了,資金他投了進去,現在缺的是人脈。
但凡是個有分辨能力的都知道,奚柚是塊多好的敲門磚。
奚柚小聲道:“我寧願他接受我的幫忙呢。”
她倔,陸枕川更傲。
創業資金這部分,他就不允許她投錢進去。大學生的創業,最開始接見的客戶會是什麼態度,預想可見。
奚柚已經不知道見了多少次,少年身上都是酒氣,困倦又疲憊地在沙發上睡覺。
睡不到三四個小時,還要繼續第二天的工作。
奚柚也跟他鬨過,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哥哥……”
少年揉著她的頭發,把她抱在懷裡,聲音低啞,“充電。”
奚柚拉著他的衣角,“我能幫你的。”
“能,”陸枕川低聲哄著她,“你像現在這樣,待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就好。”
/
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少年有膽識有想法,裴朝不欣賞人才是不可能的,這一輪下來,對陸枕川的好感也上升了些。
裴朝喝著茶:“你們倆,談了多久了。”
陸枕川:“三年。”
裴執禮一直都很好奇:“你追的她?”
“嗯。”
裴執禮舒服了,最少還沒丟人丟到底。
“時間可過得太過了,”裴朝感慨,“我忽然想起來,有年年三十,阿柚哭到眼睛結膜炎了嗎。當年我看了就知道,小姑娘心裡有人。怎麼現在小姑娘都急著初戀,談戀愛,在爸媽身邊多待兩年不好嗎。”
裴執禮:“她初戀不也是——”
“是?”陸枕川不解。
“……?”裴執禮愣了下,“你不知道她初戀是誰啊?”
陸枕川似笑非笑,“我該知道嗎。”
“……”
“就是隨口說說,”裴執禮漫不經心道,“她初戀是個渣男,但小姑娘在渣男那兒受了傷也能理解。”
陸枕川皺眉;“多渣?”
“很渣。”裴朝嗤道,“讓我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讓我女兒哭的,腿都給他打斷。”
“……”
年夜飯正式開始。
水晶燈下,從長桌擺放過精美的菜肴,升騰起的淡淡煙火氣,綴著紅的裝飾喜慶熱鬨。
奚柚懶,輕輕碰了下陸枕川的手,沒說話,但眼神裡意味明顯。
大概是熟練至極的動作,他開始垂著眸幫她剝蝦。
奚諾睨了眼奚柚:“多大的人了,自己動手。”
“不要。”奚柚笑著撒嬌,“反正哥哥會幫我。”
聽她這語氣,也能看得出來平常陸枕川沒少伺候這位小祖宗。
奚諾心底有數,“阿川,不用太慣著她。”
“沒事,不麻煩。”他說。
這吃飯的過程,跟喂狗糧大賽似的。
裴朝找不到機會給女兒夾菜,開始拚命往奚諾那兒夾菜,還不忘教育裴執禮,“阿禮啊,將來找了媳婦兒,也要記得多疼人家點。”
“……”裴執禮沒好氣道,“我找個屁。”
……
吃完飯,裴朝按例子發紅包,那一疊放在陸枕川麵前,“壓歲錢。”
陸枕川想拒絕:“叔叔,我——”
“阿柚很喜歡你,我們也就算是一家人。她是個小孩兒脾氣,叔叔也很感謝你願意照顧她,也想請你照顧好她。”裴朝眼尾忽然有些紅,“我女兒,可好了。”
陸枕川第一次知道,在江城說句話都會波蕩出巨浪的商界大佬。
也會因為談及女兒的隻言片語裡情緒失控。
他到底是找到了一個,多少人都為之守護的寶藏啊。
“收著吧。”奚諾淡聲道,“家裡的小輩都會給,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就住在這兒吧。”
“家裡的小輩”已經是把話題點名了,奚諾明顯鬆了口。
這關,是過了的。
/
奚柚也有一段時間沒回家了,靠在自己家裡感覺整個人都似懶的,她窩在沙發裡動也不想動。
“哥哥,剛才我爸和你說什麼了。”
陸枕川:“叔叔讓我照顧好你。”
奚柚笑:“很正常,我爸老把我當小孩兒。彆看我麻麻不說,她也比誰都疼我。”
她很清楚,她是靠著愛與被愛長大的,她很感激也很慶幸自己能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
陸枕川吻在她的額間,“我也疼你,隻多不少,會很疼你。”
奚柚心裡都是甜的,彎唇笑,“還說了些彆的嗎。”
“說你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