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一槍(1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3544 字 4個月前

郭圍的出現,完全打亂了一眾人的計劃。

昨夜,特調九組連夜摸遍了整個校園,將建築物的位置牢牢記在了心裡。出於謹慎,他們沒有立刻對鎖掉的建築下手。

隨著天空亮起,建築上的鎖鏈逐個消失。

短暫的休整後,眾人吃著早餐,順著校園一圈圈轉——他們計劃趁白天調查建築內部,尋找郭圍所在的校園廣播電台。

校園不大,一個白日夠用。

誰能想到,郭圍就這樣提著兩個饅頭,來了個自投羅網。

郭圍個頭不高,有種營養不良的瘦。他駝背含胸,本就肥大的校服顯得空空蕩蕩,身上帶著一絲廉價牙膏的辣味。

不時有學生與他擦肩而過,其中有幾位還向他點頭示意。然而郭圍同學堅定地低著頭,攥緊饅頭袋,努力讓它看起來沒那麼起眼。

殷刃一個箭步衝上前,攔在郭圍麵前:“同學,等一等!”

郭圍差點一腦袋撞上殷刃。發現前麵有人,他險險停下腳步,疑惑地抬起眼:“找我?”

看見殷刃那張漂亮到有點不對勁的臉,郭圍呆滯了片刻。

殷刃則趁這個機會,把對方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郭圍的額角和下巴都有很大的疤痕,非常典型的燙傷和碰傷,都藏在不起眼的位置。他習慣深深垂著頭,讓人尤其難以察覺。

他膚色偏黑,頭發偏長,夾雜著零星白發,顯得比實際年紀老氣。那雙凸出的眼睛始終瞧向地麵,郭圍整個人看起來瑟縮而邋遢。

然而那身校服被他洗得非常乾淨,不見半點汙漬。

“我是新來老師的家屬,有點急事要出去。”殷刃笑得格外溫和,“我忘了大門在哪,你能不能幫忙帶個路?”

其餘三人:“……”

郭圍的表情終於動了動,他環視了一下鳥屎大點的簡陋校園,又震驚地看向殷刃。

“老毛病了,我特彆容易忘事。”殷刃繼續哄騙未成年死人,“幫個忙。”

“不行,我們沒法離開這裡。”郭圍堅定地搖搖頭,“這是校規。”

“那算了。”殷刃爽快地改口,“你知道校園廣播電台在哪嗎?我廣播一下,找找我愛人。”

“我們學校沒有校園廣播電台。”郭圍老老實實地回答,眼睛看著腳尖,“廣播都是錄好音直接放的,平時說事用大喇叭……找人的話,問老師比較好。”

“這樣啊。”

“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早自習快開始了。”郭圍繼續注視腳尖,努力不去看殷刃提著的零食包。

“沒了,謝謝你啊。”殷刃拿出一包魚片和一包牛板筋,“給,拿去吃吧。”

“我不……”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就拿著吧,可以分給同學。”殷刃笑容紋絲不動。

“謝謝。”郭圍的聲音細若蚊蚋。他珍惜地接過兩包零食,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在手裡,“那,呃,老師再見。”

他再次抬起頭,小心地打量了一番殷刃,臉上流露出一絲隱約的感激。

一眾麵目模糊的學生裡,這人的高分辨率鶴立雞群。

“不是人。”黃今已然養成了某種條件反射,“也不是廣播電台的那個,這個人和其他學生沒區彆。”

隻是格外真實、能夠互動的某種“布景”。

“我想也是。”殷刃目送著郭圍的身影離開,“他對我們完全沒有印象,不像演出來的。而且怎麼說呢,這孩子和廣播裡的樣子差太多了。”

學生郭圍看著非常內向,完全沒有廣播郭圍那種怨氣與惡意。

葛聽聽咬咬嘴唇,電子音響起:“現在怎麼辦?”

她問出了四個人心裡共同的疑問。

廣播郭圍的位置要找,建築內部要查,眼皮底下的“新鮮郭圍”也不能放棄。他們時間有限,誰都不知道“四次機會”指的是什麼。

但這裡比外界還邪門,分開無異於冒險。自從失去盧小河的聯絡,他們的遠程通訊手段全部作廢,連微信通訊都用不了。

眼看郭圍越走越遠,殷刃把空掉的零食袋子握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分開行動。”他散開馬尾,利索地扯斷一縷長發,“你們三個人,手伸出來。”

葛聽聽、黃今:“?”

“把它繞上手腕,我能感應到你們的位置和基本情況。”殷刃將它快速分成三束。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是另一種“同行”。就是事後要處理同伴的記憶,大不了一口黑鍋扣上郭圍的腦袋,殷刃深沉地想。

黃今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明顯了,他狐疑地接過那根馬賽克,輕輕繞上手腕。

興許是錯覺,黃今總覺得它在他的手腕上調整了下姿勢。

這縷頭發看似截斷,斷麵卻拉出近似於無的細絲,直通殷刃腦袋。它生動地詮釋著什麼叫藕斷絲連,思維馬賽克在其上不住流動。

黃今移開視線,決定不去深究這東西。葛聽聽不疑有他,她默默係好發絲,點了點頭。

“黃今、葛聽聽,你們兩個執行原計劃,去找廣播室,順帶調查建築內部。‘校工’和‘學生’的權限不小,不至於像殷刃那樣被攔。”

鐘成說把頭發塞進口袋,沒有係上手腕。

“我與殷刃跟上剛才的郭圍。下午四點,我們高二三班前碰頭。”高二三班正是郭圍生前所在的班級,就在主教學樓內。

黃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妥吧?”

到了這種時候,兩個怪物還要一起行動,怎麼看都分配不均。

鐘成說看了他一眼,並未壓低聲音:“綜合評判實力、職業類彆、校園熟悉程度,假設葛小姐有玄學方麵的戰力,我和葛小姐、你和殷刃搭配,的確可能更合適。”

“但在這裡,葛小姐沒有戰鬥能力,我也沒有合適的武器。一旦她受到玄學攻擊,我很難妥善救援。”

鐘成說的表達平靜而直接,葛聽聽沒吭聲,臉色有點發白。

“的確,黃今能看到我的想法,我們更容易溝通。”半晌,成熟過頭的合成音再次響起,“我們時間有限,走吧,黃今。”

她笑得有點勉強。

殷刃的發絲隨著他們的離去逐漸拉長、細如蛛絲,猶如英雄進入迷宮後的線團。而殷刃本人有些擔憂地注視著她的背影,終究憋下了安慰。

白永紀案裡,葛聽聽用特殊能力全力支持。這次事件中,她那特殊的探知起不到多大作用,這也是事實。

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

下午四點,高二三班的教室外,鐘成說與殷刃一同貼在後門,等待與隊友彙合。

主教學樓是整個校園最高的建築。透過走廊窗戶,校園外已然晝夜交替了四五回。“怪物大包圍”不定時輪播,殷刃從心懷警惕看到心如止水。

殷刃負責警戒周邊,鐘成說則化身一塊望門石。他像是黏在了後門窗戶前,薄薄的鏡片後,一雙眼徑直盯向教室內。

儘管殷刃沒念過書,他總覺得這場景怪瘮人的。

好消息有,目前看來,這個環境沒有他們所想的那樣危險。大半個白天過去,殷刃的發絲也沒有傳來異樣示警。

糟糕的是,這裡的白天有點過於平淡。

就像是普通校園的普通一天。虛假的藍天上白雲飄過,綿綿不絕的蟬鳴交織上零星鳥叫。花壇裡的石榴還在花期,橙紅的花朵綴滿枝頭。

太陽在那一小片天空上緩緩移動,建築的影子徐徐旋轉。

四點五分,特調九組再次彙合。除了眼底多了疲憊,眾人身上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戰鬥的痕跡。

“我們轉完了所有建築,醫務室和小賣部也調查過了。”黃今有些無奈地表示,“圖書館、實驗樓、食堂有些區域場景模糊,高三教學樓、女廁所、女生宿舍無法進入。”

哪怕身為“女學生”的葛聽聽試圖進門,也會被門衛以各種借口攔下。

“你們那邊怎麼樣?”黃今彙報完情況,葛聽聽主動發問。她表情認真,合成音聽不出情緒。

殷刃捂住胸口,大歎一口氣。

郭圍七點半走進教室,之後再也沒出來。

他與鐘成說想象中的碰撞、戰鬥或救援,一概沒有出現。後門窗戶看去,郭圍不是認真聽課,就是在課間讀書,最多朝窗外看看。

郭圍甚至沒有在午休時間去吃午飯,那兩個饅頭配上熱水,一個成為了他的早餐,一個被他當成午飯。他沒有動殷刃送他的零食,隻是將它們小心地放進書包。

普通的學生,平凡的行為。

……卻無疑是整個教室的中心。

以郭圍為圓心,越靠近他,周圍學生的麵孔越清晰。大到書包樣式,小到課桌劃痕、窗台浮塵,此處與真實世界彆無二致。

講台上的老師也宛如活人。

此刻正在上數學課,那位數學老師看起來四十歲出頭,嗓音有些尖利。他們甚至能看清她卷發中的白發、淡青色紋眉和鼻尖的黑痣。

“郭圍,我跟你說了得有一百來遍吧。”

她敲了兩下郭圍的桌子,把他的作業拈在手裡,朝周圍抖了抖。

“你這寫得什麼玩意兒?有人能看懂嗎?等明年高考,人家閱卷看都不稀罕看,給你個零蛋散夥。”

教室裡響起幾聲輕笑。坐在郭圍身邊的女生側過頭,看了郭圍一眼。後者隻顧埋著頭,耳朵和脖子有點發紅。

殷刃不知道郭圍的數學成績如何,但他記得很清楚,郭圍的班主任正是這位數學老師。

雷秀榮,43歲,二十年來一直在十六中教授數學。

“這回的重抄一遍,明天我單獨檢查。下次再寫成這樣,我直接扣你十分卷麵分。”雷秀榮高聲說,“我就不信治不了你這臭毛病。”

郭圍低低地“嗯”了聲,悄悄看了眼鄰桌女生。可惜女孩早已收回視線,正在認真看錯題。他背後的男學生戳了戳他的背:“又看李小婭呢?小心老妖婆發現。”

郭圍縮縮肩膀,整張臉全紅了:“我沒看。”

那男生嘿嘿一笑,用課本遮住臉:“我有兩本字帖懶得寫,要不你拿走唄?化學筆記借我抄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