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二選一(1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2084 字 6個月前

地上的幻影過於扭曲,特調九組沒有冒險走地麵。

殷刃夾麻袋似的夾著鐘成說和黃今,背後還浮著個葛聽聽。隊友全堆在身上,他飛得慢而小心,連呼吸都差點忘了。

淡綠色的透明膠帶彼此交織,布成蛛網狀結構,黏著麵正衝四人。蛛網中心,盤踞著一堆蟲卵似的排球和籃球,它們不時抽動兩下,向四人所在的方向傾斜。

殷刃長發飛散,卻沒有一根碰到那些“蛛絲”。

地上的隊伍熱鬨行進,畸變的幻影繼續拋灑紙張、文具或自己的身體部分。它們的頭顱跟著天空上的四人移動,讓人頭皮發癢的注視感分外強烈。

鐘成說抬起頭,看向殷刃的麵孔。

殷刃臉上是高度集中的專注,以及對現況隱隱的憂慮。不知道是不屑於藏還是沒有藏住,他從不吝於表現自己的細微情緒。

進入檔案館後,殷刃的情緒無疑變得更加明顯了。

多麼像人。

如果不管他們的死活,殷刃不至於這樣束手束腳。

奇怪的邪物。到目前為止,鐘成說隻能看出這人掩飾身份的執著。至於其他目的,他竟然分析不出分毫。

你到底是什麼?

殷刃的頭發還躺在他的胸口內袋,已經被他的體溫捂得溫熱。隔著一層皮肉,一副骨骼,鐘成說的心臟一下下搏動。那些發絲時不時挪動一點,像是在尋找最溫暖的位置。

與他偷偷拿走的斷發不同,它們還連接著殷刃的身體,活性十足。這個距離,隻要殷刃一個念頭,它們瞬間能刺穿他的心臟。

可它們隻是悄悄翻身、輕輕拱來拱去,努力不讓鐘成說發現。

鐘成說按上殷刃的手臂,隔著黑色布料,對方的體溫浸了滿手。

“怎麼,勒痛你了?”殷刃連忙低頭。

“沒有。”鐘成說輕聲說,“咱們先去主教學——”

嘭咚。

小小的校園輕輕震顫了一下。

幾百把黑紅的美工刀拔地而起,朝天空上的幾人刺去。這襲擊毫無預兆,殷刃一個緊急加速,饒是如此,黃今的背包險些被刀鋒劃破。

黃今:“這是什……”

“安靜!”殷刃喝道。

他沒有用頭發延展,而是肩胛長出兩隻手、快速掐訣。不到兩秒工夫,無數道漆黑光劍在眾人身邊驟然出現,劍尖唰地衝向四麵八方。

下一刻,無數道黑光激射而出。

它們如同嗅到了血的鯊魚,飛速衝向漫天美工刀。連續不斷的碰撞鈍響後,藍天之上炸開無數黑紅碎屑。

破碎的美工刀中,一股氣息蔓延而出——

碎屑雪片似的飄落,敵意與仇恨汙水般流動。

厲鬼特有陰寒煞氣騷動不止,校園鮮亮的顏色登時黯淡下幾個度,燦爛的陽光都變得陰冷起來,泛出不正常的青色。

自從他們踏入校園,三十多個小時後,殷刃察覺到了貨真價實的鬼煞。

這股鬼煞非常古怪。它自四麵八方而來,味道異常強悍,明顯屬於一位強大至極的厲鬼。可它又異常稀薄,極端不穩定,在一眾亂象中時隱時現。

殷刃沒有停住攻擊,他懸在空中,少見地板起臉來。那雙空餘的雙手穿破長衫,一刻不停地施放法術。

一陣紅霧自殷刃身周騰起,飛速墜向地麵,如同傾瀉而下的鮮血。

黃今看傻了。

這是探查極微量煞氣的血霧術,極為罕見、相當古老的人類術法。有些老靈匠會用它來鑒定頂級詛咒靈器。

不過人家通常隻用香頭青煙那麼一縷,小心翼翼地護著。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它用成洪水決堤。

黃今本能側頭看向鐘成說。

實際上,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能力,鐘成說一直在防他。此人體表永遠轉滿紛繁複雜的想法,讓他無法解讀。

但哪怕是閻王,遇見這種陣仗,也總得反應一陣子吧?

黃今的猜測很準,他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鐘成說的想法——一個分外顯眼的“喜歡”。

黃今:“?”

喜歡什麼,那些黑劍?血霧術?還是這種命懸一線的恐懼?

自己的腦子快被警惕和焦慮撐爆了,實在無法理解這種奇特的“喜歡”和“有趣”。黃今毅然決然地將視線移開,再次望向地麵。

紅霧觸地即黑,它們緊貼地麵翻滾,黑得深淺不一,如同混合的陳腐血泊。隻有主教學樓附近還維持著鮮豔的紅,它乾乾淨淨,不存一點煞氣。

這個瘋狂校園的最後一點淨土。

殷刃飛鳥般劃過天空,直衝主教學樓的樓頂。眼看著地上的血霧越來越深,殷刃嘖了聲。

他停在樓頂邊沿,俯視瘋狂的校園。

圖書館、實驗樓、宿舍、食堂……幻影的狂歡下,這些建築的輪廓愈發模糊。它們規整的窗戶變得橫七豎八,裡麵盛滿黏糊糊的內臟。血手印的抓撓印滿牆壁,原本平整的牆壁漸漸布滿裂痕。

扭曲的幻影試圖追隨他們進入主教學樓,卻無法進入樓內。郭來福們繞著主教學樓一圈圈走著,這棟建築仿佛鯊魚群裡的一座孤島。

不少幻影試著攀上大樓外牆,它們隻要爬過一樓,緊接著便踩了油似的滑下,

見此路不通,圓規和籃球組成蜘蛛似的怪物,開始沿著透明膠帶爬去樓頂。但沒爬到一半,它們往往會劇烈顫抖、當場散架,劈裡啪啦掉下地麵。

主教學樓內讀書聲陣陣。哪怕扭曲的人頭貼上窗戶,染血的校服無風自蕩,窗戶內,學生們仍舊認真地上著課。

狀況僵持。

嘭咚。

校園又一陣震顫,地表的霧氣接近墨色。空氣變得粘稠,多出一股壓抑的擠壓感。鬼煞又明顯了幾分,但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膜,拿他們無可奈何。

“去高二三班。”殷刃當機立斷。

如果說主教學樓有什麼特殊之處——高二三班在這裡,學生郭圍在這裡。這裡是郭圍最巨大、最清晰,也是最為堅固的記憶。

“我們是不是不該炸建築?”黃今聲音發苦,“逃離難度也差太多了!”

“不,鐘成說的判斷沒錯,他找到了‘遊戲’的正確方向。”

殷刃拽著三位隊友快速穿過樓道。

“可惜這不是遊戲,我有點明白郭圍在想什麼了……你們跟我來。”

……

高二三班,門外。

幻影無法接近高層,從窗戶朝外看,窗外仍然是清透的藍天。郭圍呆呆看著窗外,他的桌子突然嘭地一震,郭圍嚇得差點跳起來。

他的卷子被雷秀榮用力拍在了桌子上:“你這字還是不行,大課間來我辦公室一趟。”

課間時分,郭圍首先奔向樓層廁所。

他剛鎖上隔間的門,他的三位室友就嘻嘻哈哈走進了廁所。

“昨晚的錢攤一下唄。”其中一人說,“下周彆買鹵菜了,要麼燒烤吧。”

“燒烤有啥吃頭,就幾口肉。不如買點燒雞,量足,咱們說吃不了也可信。”另一個人說,“老四那情況,多吃一點是一點——就他那天天啃饅頭的樣子,我看著都憋屈。”

“唉,那小子人就是太犟了,死活不願意跟咱們一起吃。”第三個人歎氣,“買燒雞買燒雞。”

“給他留雞腿會不會太明顯?”“這不廢話嗎?”

殷刃倚在廁所洗漱台前,衛生間的狹窄窗戶外,綠樹的枝條輕輕搖晃。

郭圍走出隔間的時候,眼眶微微發紅。他衝殷刃艱難地笑了笑,繼續埋頭洗手。

嘭咚。

小窗不遠處,綠樹的枝條間,正橫著一隻屬於男人的巨手。它的食指點著郭圍所在的方向,乾硬的饅頭,腐臭的剩菜輪番轟炸而來,殘破的碗稀裡嘩啦摔碎在牆壁上,瓷片斷麵沾著醒目的血漬。

它們卻如何都碰不到玻璃。

那隻手惱怒地晃動,微弱的鬼煞隨著它的動作搖曳不止。

……

“雷老師,你這事不地道吧?咱們年級補貼名額真有限。”辦公室裡傳出隱隱的對話聲,“郭圍真不符合補貼條件,他爸一直在外地,還有收入……”

“他那個爹還算人?”雷秀榮的聲音照舊尖利,“養沒養,老婆打跑了,小孩身上全是疤。錢也一分錢不給,孩子當條狗似的扔村裡不管。這叫‘不符合補貼條件’?要不是那臭小子惦記著假期做工湊錢,他得考個二本。”

“你這話說的,我們班上那個也困難。”

“困難個屁困難,當我好糊弄呢,不就是那誰的親戚嘛。高二的名額就這麼定,讓他有意見當麵來,有本事把我開了!”

郭圍敲了敲門,門內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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