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行川嚴肅地直起身子,他決定從腦袋裡找出個足夠嚴肅的表情,好歹鎮鎮場子——結果這一動不要緊,角度改變,他在殷刃身後又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鐘成說麵無表情地站在殷刃身後,空洞的黑眸看不出焦點。
符行川躺下了。
自從小型神降出現,這位第一鬼將連軸轉了那樣久,精神卻沒有一刻像這樣疲憊。
算了,躺著說話吧,反正打也打不過,忽悠也懶得忽悠了。符行川甚至緩緩翻了個身,把脊背留給門外的殷刃。
殷刃:“……”
最後還是李念開了口,隻不過詢問對象是鐘成說:“你什麼情況?”
鐘成說看了眼殷刃,他維持著麵無表情的狀態,用平穩到像AI的語氣回答:“我是殷刃製造的肉俑,用於照顧鐘家二老,讓他們安然度過晚年。”
說完,他還像模像樣地行了個禮。
殷刃連忙祭出悲傷模式,跟著圓話:“是這樣的。鐘成說的離開太突然,我也想靠他緩一緩。”
“你說這是靈器?”李念皺眉,完全無視了那份深沉悲傷。
結果李教授等了半天,沒等到搭檔應聲。李念回頭一看,符行川堅定地背對他們,持續裝死。
李教授毫不猶豫地擰了他一下。
符行川在被子裡蠕動半晌,幽幽開口:“肉俑這東西最難查,大天師做出的東西當然能夠以假亂真。我們要真按規矩檢查,得需要將肉俑徹底拆分才行。”
“規矩”,現在這個房間裡還存在這兩個字嗎?符行川憂傷地想道。
這具肉俑給不給他們拆,就得看殷刃了——說實話,符行川對這個所謂的肉俑毫無興趣。殷刃這麼大一個核.彈頭放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再去講究核彈頭上有沒有淬毒,屬實沒必要。
“拆還是不必了。”果然,殷刃迅速開口,“我能保證,隻要在識安內部,我與他形影不離,不會任由他一個人亂走。”
終於,符行川又慢騰騰坐起身,表情很難形容。
“你想回識安啊?你的陣亡報告我都寫好了。”符行川滿臉惆悵,“也不是不行,但最起碼,你先說明下情況。”
活了四十多年,符行川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實在沉重,怕是死後都要加塊兒鉛碑。大天師鐘異確實是位至情至性之人,就是這性情有點過頭,讓人著實難以評判。
比如此刻,殷刃又下意識抓住了那肉俑的手,與之十指交握。
真不知道是可悲可歎,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
廢樓地底,沉沒會海穀分部。
過渡空間中的據點毀了大半,另外小半徹底與原空間割裂,隱藏在千千萬萬的過渡空間之中。除非識安找到一個能夠熟練破開空間的“卡戎”,不然絕對無法挖到這裡。
識安是有個名為“焦蓮”的卡戎,可她早就廢了,不足為懼。
這回喪失地下屍庫,海穀分部損失慘重。不過據點內,來來往往的成員臉上並無憂色,反倒是現出一絲微妙的興奮——
“那個沈部長發回信號了!”
一行人匆匆衝向地底伸出,臉色個漲紅。
“快通知魏老板,沈部長回了信號……之前說是下周,他要提前回來了!”
他們的目的地正是整個海穀分部最深處,一個幾乎與地下屍庫平齊的地方。
這個過渡空間分裂前,加上地下屍庫,這兩邊是完美的倒金字塔結構,相連成兩個尖銳駝峰。如今地下屍庫那一半沒了,碩果僅存的隻有“腦髓門扉”。
那一小隊穿著白大褂的人匆忙衝向地底。他們越過同樣錯綜複雜的無限走廊,到達了最深處。
這裡沒有一扇扇門,隻有一片空曠而虛無的黑暗。
黑暗之中,矗立著一座暗白色“舊式城門”,它約莫三米高,的兩側沒有牆,背後亦然空無一物,厚度不過成□□頭。
那隊人謹慎地停在門扉十步之外。
這個距離,能清晰地看到城門上腦溝回似的結構——不如說,那就是貨真價實的腦溝回。數百個人腦彼此嵌合,在照明下泛出淺淡水光。
它們表麵的毛細血管呈現出半透明的黑色,橘絡似的凹凸扭曲。
黑色血管覆蓋下,數百個腦髓發出輕柔擠壓聲,一刻不停地抽搐顫抖。無數軟管插進這些腦髓,它們蛇群般糾結在一起,在黑暗中延伸,通向安置在四麵八方的機械。
下一刻,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