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敵襲(2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2744 字 4個月前

巨手的輪廓在空氣中消散,方向直直指向建築密集的城市——那是海穀市人民醫院的方向。狗東西見勢不妙,想要扭頭回家,誰想間隙早已閉合,它無處可去。

它隨著鳥屍落地,像條脫水的魚那般瘋狂掙紮。然而狗東西並未找到另一個合適的“載體”,就隨著鳥屍落到地上。

殷刃能清晰地感知到,狗東西在伴隨著這隻鳥一同消散。鳥兒的細胞在死亡,全身神經在停擺,而狗東西隨之奄奄一息。

直到一邊有人經過。

那個年輕人正拿著全新的手機,哼著歌玩遊戲。他並未看向旁邊的鳥屍一眼,可有什麼“看見”了他。

狗東西掙紮著撲向那個人。

在它的視角看來,那個人的大腦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力。那個瞬間,它的思緒一片空白。這個行為沒有經過思考,更像求生欲下最基本的反應。

可惜奄奄一息的狗東西撲歪了。

回憶的視角裡,那人突然一個停頓。狗東西撲得太急,一頭撞進亮著屏的手機內部。

下個瞬間,它仿佛又能呼吸了,就是比較艱難。如果把狗東西比作一條魚,“彼岸”像是營養物質豐富的原生態海水。一朝進入手機,它像是被丟進了蒸餾水缸,水缸本身可能還不夠一個巴掌大。

勉強能活,但很難受。

單薄的聯結,微弱的波動,密度極低的信息。除了環境模式有點像,其餘一概天差地彆。

狗東西不敢再挪窩,鳥類爆炸對它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心理陰影。它不知道再去襲擊活物,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囫圇著回來——畢竟這次進入手機,它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能存活。

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它一點點學習那些陌生的信息。狗東西依舊記得那天誘人的力量,如果在那裡吃飽喝足,變得更強,它一定能夠回家!

再不濟,如果找到了其他同類,將它們吞食下去,也能解解燃眉之急。

可惜它努力錯了方向,在人類麵前瘋狂作死後,狗東西被當做“靈器”送進了識安雜物堆。

離它的目標大餐“凶煞”近是近了,就是咫尺天涯,終不得見。

粗略感受下來,這不過是一隻傻乎乎小動物的受難記。要放在之前,殷刃準會給這玩意兒點播一首《小老鼠上燈台》。

可殷刃現在沒這個空閒。

電光石火間,過往的破碎線索猶如珍珠,此刻連接成串——

【它們能帶動人的情緒,帶著人大叫大笑……】

這類東西對情緒似乎分外敏感。間隙彼方,它們並不會用“仇先生”之類的人類稱謂稱呼狙擊手。

它們叫它“厭惡”。

【之前有老人說,走到了不存在的地方,會看到它們。夢得太深,會看到它們。】

它們生活在間隙彼端的“彼岸”。“間隙”裡的過渡空間,算不算不存在的地方?而“檔案館”這種以瘋子人腦為舞台的環境,算不算“深夢”?

【貿然接觸它們,心靈會被毀壞……我們那邊的老一輩叫它們“元物”。】

如果他們之前的推測無誤,“神降”是大型元物的肉塊散落人世……

“肉塊”所轉化的凶煞之力,能給人帶來類似於“卡戎”這種乾涉彼岸的能力,以及“共鳴”這種支配情緒的力量。那麼這些元物本身,擁有更強的能力也不奇怪。

殷刃細嚼慢咽完狗東西的回憶,用念頭戳了戳那個瑟縮成一團的小影子。

要不是沒找到嘴,殷刃想要苦笑。

這樣看來,凡人並不在這群東西的直接食譜上。那麼一群生活在遙遠彼岸,以情緒為食的元物,到底為什麼要瞄上人世?

為了塞過來一條胳膊,仇先生就硬生生刨了二十二年,可見彼岸也不是篩子。血肉橫飛的“神降”又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凶煞和其他邪物又是怎麼產生的?

殷刃試圖再詢問些“強者”和“弱者”的區分,以及彼岸所謂的“食物鏈”層級。可一旦涉及這種接近本能判斷的事物,狗東西連清晰的思維都傳不過來。

看來狗東西身上的情報到此為止了。

彼岸和元物的本質,殷刃眼下還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果然,這種深入研究的事情,就該找他的無辜共犯來鑽研。

殷刃果斷停住了思考。

要是把這些情報當禮物送給鐘成說,那家夥會相當開心吧。想象那張認真臉上要怎麼露出“驚喜”,殷刃已經開始期待了。

他在內心世界裡大擼袖子,順便精神上給了狗東西輕輕一腳。

狗東西:【?】

【一起找出路。】殷刃說,【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是‘想回家’,我‘絕對會回家’。】

……

符行川端坐在木椅子上,看著盧小河和符天異忙裡忙外。

這回他可不是擺架子,主要是狗爪子能乾的事情著實有限。兩位後輩忙的事情,他還真不能插手。符行川用爪子撥拉桌子上的旱煙,不時上嘴啃兩下。

遵循識安的優良傳統,兩位三下五除二,將這間房子改造成了臨時據點。

完事之後,符天異憂鬱地坐在凳子上:“麻煩,好不容易變成了化吉司大佬,連個部下都沒法指揮。”

為了儘量保持記憶環境的“邏輯通順”,符天異對化吉司給出的理由是“和大學者李河晏一起進行危險研究”,沒讓任何人跟來。

這直接導致他們的有生力量隻有一男一女一狗。

“再收拾收拾,下午和村民打聽點消息。最好晚上前動身,現在可是鞏朝末期。夜裡碰不上邪物,遇見流寇和野獸也很麻煩。”

盧小河已經準備好紙筆炭條,這會兒正努力把炭條包成好用的臨時筆。

“實在不行,召一點點人幫忙也可以,彆弄出亂子就好——這個村子的景象這麼鮮活,肯定不是殷刃的記憶。那隻凶煞把這裡記得這樣清楚,它八成在附近,早走早平安。”

他們是來調查混亂的,不是來混亂中心裸泳的。

鞏朝末年,戰火四起、邪物橫行。人類戰爭自有曆史學家研究,生物博士盧小河並不想當見證者。況且眼下最高戰力是一條狗,她也完全不想近距離感受凶煞散步。

“這兩天還好吧。”符天異努力背對那條土狗的視線,“剛才我看外頭人弄鮮果糖瓜之類的東西,說是要九月初九拜祭,得提前幾天準備——這麼有餘裕,估計戰爭離這裡還遠。”

符行川突然猛地從凳子上蹦下來,大叫兩聲。

隻見那狗一口咬斷旱煙杆,將半根煙杆叼在嘴裡。術法點燃煙草,青煙在狗嘴邊迅速繞出一個問句。

【今天是農曆九月初幾?】

“初……初七,怎麼了?”符天異呆呆地看著叼煙狗,有點大舌頭。

【這個村子叫什麼?】

“殷村。”

說完,符天異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麵色驟然青白。

“應該是巧合吧,鞏朝末年殷是大姓……”

【你自己說的屁話自己信嗎?這可是凶煞的記憶!】符行川恨不得吐了煙杆,身體力行地給符天異腿肚子一口。

盧小河停住自製鉛筆的動作,臉色漸漸難看下來。

符天異則慘白得像個雪人:“九月初七晚,佝羅軍奇襲鞏朝腹地。他們先一步占領易守難攻的山地,妄圖建立大營……殷村、何莊、陳家口率先被血洗。”

“初八淩晨,凶煞誕生。在場的無論是佝羅軍還是當地百姓,無一生還。”

【初九,大天師鐘異歸鄉,將凶煞封於故土。】符行川幫他補充完了故事結局。

盧小河:“不,不對。”

她繃著屬於李河晏的嚴肅麵孔,額頭上冒出一層汗水。

“我來之前看過資料,不少村民在大軍襲來前就進山了。根據他們的說法,九月初七,殷村的各種犬類從一早就瘋狂吠叫。這些人心下不安,這才離開。”

“可是我們來了這麼久,一聲狗叫都沒聽見過。”盧小河聲音乾澀地補充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

盧小河與符天異行事還算低調,沒有影響既定記憶的能力,況且他們也不是一大早來的。符行川也隻是變成了一隻尋常土狗,沒有左右大環境的手段。

【時間沒錯,地點沒錯,那麼一定是“人”錯了。】

大黃狗又噴出一排煙圈字。

【我們先不走了,就留在這。】

“為什麼?留下不是更危險嗎!”符天異張大嘴巴。

盧小河卻沉默不語,她摩挲下巴,眉毛漸漸皺起。

【首先,受到乾擾的是凶煞記憶,大天師的記憶裡,他多半還是會在九月初九前來——大天師是我們的首要觀察目標,殷刃本人肯定也記得這件事。我們正好在這裡彙合。】

【其次,我編寫的術法不會出現這種漏洞。角色錯亂已經讓我想不通了。現在我可以確定……】

符行川垂著尾巴,煙吐得越來越急。

【現在我可以確定,這是敵襲。】

同一時間,殷村祠堂內。

瘦削的黑狗站起身,抽抽鼻子。它的脖子拴著精細刺繡的絹帶,毛發和爪子乾乾淨淨,一看就被照顧得相當好。

它不屑地瞟了眼碗裡的豬頭肉,眼中閃過一絲屬於人的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