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相信你嗎?”林非問他。
季樂魚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震驚又委屈。
“你不相信?”他難以置信道,“你不願意相信?”
林非看著他眼裡的悲傷,語氣輕柔,“我很想相信,但是我並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
“當年你推季鑫入水,我告訴你以後不可以這樣,隻能打架,其他的都不可以。我同時也告訴你,以後你再去教訓彆人,要提前告訴我。你答應了,可是慢慢的,你長大了,你開始覺得隻要最後的落腳點是不出人命,不惹出大事,那即使不是打架也好像沒什麼問題。”
“所以你初一的時候,設計讓張越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我那時候就和你說過,樓梯很危險,這種事不允許有第二次,你當時也是這樣,說你沒想殺他,你隻是想教訓教訓他,不會讓他出什麼大事。”
“你低頭認錯,你向我保證,說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會遠離危險的地方,我依然選擇相信你,隻是從那時候起,對你的要求從去教訓彆人要告訴我,變成了打架也必須先告訴我,可結果呢?”
“當你再次長大,步入高中,你又開始慢慢的,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你開始瞞著我,覺得自己可以控製自己,不需要我的監督,十件事裡麵能告訴我五件就已經不錯。”
“遠的不說,就這學期開學,不管是KTV那次,還是前不久運動會那次,你都沒有告訴我,除非我撞見了,我知道了,你才會坦白,說你隻是打架,沒有做其他。”
“我見他們也都似乎沒有大傷,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有追究。”
“我也想過,你長大了,你快成年了,或許你真的已經學會了控製自己,知道什麼是你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的。你有你的驕傲,你可能並不想什麼都讓哥哥管著,連打架的自由都沒有,所以我並沒有和你深究這些事,給你所謂的自由。”
“可是你把鄭賓柏推了下去,你越過了你我說好的那條界限,你還是和小時候的你一樣,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覺得隻要你不想他死他就不會死,這樣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應不應該再相信你的‘下次一定不會了’。”
季樂魚聽著,眼眶慢慢酸痛起來。
他確實瞞了林非許多。
他也確實私下報複了許多人都沒有告訴林非。
不是因為他不想讓林非管,隻是他不想自己在林非麵前那麼陰鷙不堪。
他也想做林非眼裡的天使,也想在林非這裡簡單又乾淨。
一個人能包容對方多久多少次呢?
一次做惡和一百次做惡又怎麼可能一樣?
林非可能不會因為他幾次,十幾次的惡劣行為而對他心生厭煩,但如果這幾次、十幾次、變成幾十次、幾百次,他也不會厭煩嗎?
他不敢去賭,也不想去賭。
他也想自己在林非這裡,更多的是美好,而不是惡劣。
“我真的不會了。”季樂魚難過道,“之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故意瞞著你,我以後不會了,我沒有不想你管我,我怎麼會不想你管我呢?如果可以,我巴不得你可以管我一輩子,我隻是太在乎你,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我知道你不在乎我的真實模樣,可是我也想在這裡能更乾淨美好一點,所以我才不敢告訴你。”
“我錯了,我以後真的不會了。”季樂魚著急道。
林非看著他一臉快哭了的樣子,想說的話都堵在了嘴裡。
他終究在季樂魚這裡是心軟的。
平時他裝可憐裝委屈的時候他都會不舍,更何況現在,他是真的委屈又可憐。
“你回去吧。”林非溫聲道,“回去好好想想,我們明天再說。”
季樂魚隻覺得如有雷擊,他還是沒有原諒他。
還是讓他回自己的房間。
還是不允許他今天睡在他旁邊。
季樂魚的眼裡聚滿了霧氣,層層疊疊,似是下一秒就會凝成水波,鋪在他的眼底。
可他終究沒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他點了點頭,不敢多說話,更不敢和林非爭辯。
“那我先回去了。”他輕聲道。
像是遙遠的海邊,落下一滴水。
林非“嗯”了一聲,看著他轉過身,飛速離開自己的臥室,關上門。
他不可能現在就原諒季樂魚,像平時那樣,像什麼都沒發生那樣,哄著他說沒事。
事情已經發生了,季樂魚越過了那條警戒線,那他就必須狠下心讓季樂魚難過一次。
隻有他難受了,他後悔了,他再也不敢了,這種事情才不會再次上演。
他才能永遠安全的乾淨的活著。
林非低下眸,慢慢坐回自己的座椅,許久,才低聲歎了口氣。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六歲多那年,回到了季家的老宅,回到了他發現季樂魚真麵目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