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慈寧宮附近廢棄的一個花園。
先帝的太妃太嬪們不是被自己的兒子接出宮奉養,便是相繼離世,而太後嫌慈寧宮不清淨,搬到了寧壽宮。前幾年又去了五台山吃齋念佛,作為陛下同胞弟弟的肅王,才會在寧壽宮小住。
沈嫿尋了個花園高處的閣樓,正好可以俯看假山的全貌。
她在上閣樓前還有猶豫,方才在翊坤宮,淩維舟見到了趙溫窈,兩人沒絲毫異樣的反應,他也一如既往的待她寵溺溫柔,還讓她懷疑自己是否疑心太重。
等她親眼看到底下的兩人時,繃緊的那根心弦終是斷了。
但很奇怪,比起傷心憤怒,她更多的竟有種鬆了口氣,塵埃落定的心情。
其實在做夢之前,她一直覺得她與淩維舟不說情深,至少該是彼此喜歡的。
他們從小青梅竹馬,了解彼此的性格喜好,他是除了家人外待她最好的人,她早已習慣外人提到他時都會帶上她的名,也已經接受未來的某一日,她會頭戴鳳冠身穿霞帔嫁與他。
但趙溫窈出現後,她開始輾轉難眠,她頭次產生了困惑。
他喜歡她嗎?
或是,她喜歡他嗎?
不是習慣不是玩伴,而是男女之間真正的喜歡。
而後沈嫿發現,她得不到一個答案,為此她還偷偷去問了沈長洲,到底什麼是喜歡。
沈長洲吊兒郎當地捏了下她的鼻尖,“沈呦呦,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來問我一個沒定親的人何為喜歡?”
見她神色認真,他才抓了抓腦袋用狐朋狗友那聽來的經驗道:“想來總該是見不著時很想見,見著了恨不得黏在一塊,偷偷做些長輩不允許的事。”
沈嫿被他說得更加糊塗了,前幾年她剛開始看有關情愛的話本,那會淩維舟靠近時,她確實會害羞會嗔怪,還會有些竊喜。
她甚至會主動牽他,為他做荷包做帕子,幾日不見便時刻想念著。
但後來教習嬤嬤來了,教她知禮守節,她漸漸少了那些少女的春思,也會與淩維舟保持些許距離。
再後來,他牽著她的手,為她整理衣帽,甚至貼著她的耳蝸呢喃,而她除了些許害羞外,更多的竟是不知所措。
“又或是像爹娘那般,夫唱婦隨琴瑟和鳴的。”沈長洲又道。
爹爹隻娶了娘親一人,即便娘親身子不好,生下她後無法再孕育孩兒,可不論祖母怎麼勸說,爹爹都不肯再納妾。
她羨慕爹娘能夠堅定的選擇彼此,但她也知道淩維舟是太子,將來更會是皇帝,一人一心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她也試著接受了這點,隻要他是愛她敬她的就夠了。
可讓她無法接受的是,他從未喜歡過她,他會為了彆的女人來傷害她,乃至傷害她的全家。
沈長洲許是看出她的茫然,蹲下身與視線齊平道:“沈呦呦,你都定過親了,如今便是要後悔也沒法子咯。”
那會她還不知道夢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淩維舟到底會不會喜歡上彆人,支支吾吾什麼也沒說。
如今,底下那對狗男女,手都搭到一處去了,她還有什麼好不明白的。
輕輕搭在窗邊的手掌微微捏成拳,眼裡冒著幽幽的火。
沈嫿正想得出神,絲毫沒留意周圍的動靜,等有隻手突然搭在她的肩膀時,她驀地寒毛直立,腦海裡閃過許多血腥的場麵。
渾身僵直不受控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便要驚呼出聲。
可不等她開口,另一隻寬厚的手掌精準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所有的話語都化為濕熱的呼吸拍打在那人的掌心。
若在偷窺時出現個人還不夠驚嚇,那這隻捂住她的手,便叫她真切地感覺到了恐懼。
她甚至管不了會不會被底下兩人發現了,劇烈地掙紮起來,雙臂揮舞時不慎撞上了窗牖,發出聲沉沉的悶響。
淩維舟五感靈敏,驀地抬頭朝著閣樓的方向看來,卻隻看見一扇被風吹動的窗戶。
一旁的趙溫窈順著他的目光跟著仰起頭,好奇地看向他:“殿下在看什麼?”
“沒什麼,許是風吧,你能走得了嗎?”
趙溫窈撐著旁邊的假山,艱難地往前挪了幾步,正要點頭說可以,腳下就踩著了塊石子,身體不受控地往旁邊一歪。
淩維舟長臂一攬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腰,目光溫柔地輕聲道:“我送你回席上。”
“多謝殿下。”
“無妨,你是嫿兒的表妹,便也是我的表妹。”
底下發生的事,沈嫿自然不清楚,此刻她正瞪圓著眼,訝異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這個閣樓曾經應該是放藏書的,如今園子廢棄了,閣樓也無人打理,隻開了兩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