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看著眼前的點心,以及還在絡繹不絕往裡端的佳肴,有些訥訥地反應不過來,這就是淩越口中所謂的要事?
很快一張方桌上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佳肴,從糕點到鹹酥餅,從蝦仁到炸排骨,甜口鹹口方的圓的應有儘有。
但她也注意到,角落裡有一碟栗子酥,很是眼熟,瞧著像是李記的,難道是淩越也喜歡這家的栗子酥?
不等她細想,就被接踵而來的玉碟看花了眼,最難得的不是菜肴數量多,而是道道都很精致。荷花酥花瓣舒展,馬蹄糕晶瑩剔透,芙蓉蝦球潔白似玉。
她從小到大也算見識過不少美食了,小到市井小食大到皇宮禦膳,可還是被這滿滿當當的膳食給震懾到了。
尤其對麵坐的是淩越,那雙鳳眼一直似有若無地盯著她,讓她渾身緊繃,舉著銀筷甚至不該往哪下手好。
半刻鐘後,輕叩桌案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擰了擰眉淡聲道:“都不合口味?”
沈嫿毫不懷疑,隻要她點頭,他便會立即全撤下換一桌,她最舍不得浪費吃食,更何況還是滿桌的佳肴。
她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又怕他不信,迅速地夾起顆蝦球塞進嘴中。
入口是淡淡的牛**,牛乳珍貴在本朝並不盛行,唯有達官顯貴才可享用,且新鮮的牛乳味腥,很多人用不慣這個味道。
但她幼年體虛,大夫說牛乳入湯可滋補養身,她便每日晨起都要飲一盞,久而久之就喝慣了,若是哪日不喝反倒像少了什麼。
再咬下去卻是蝦肉的鮮滑,既沒有掩蓋蝦的肉美又很好的結合在了一起,甚至回甜中還隱約帶著芙蓉花香。
沈嫿的雙眼微微亮起,這會還不到晚膳的時辰,她又在茶樓時用了些茶點並不算餓,原本隻想著應付下淩越。
可沒想到他府上的膳食不僅好看,吃著味道更好,下了一筷子後根本停不下來。
她吃東西一貫享受又投入,起初還記得對麵是淩越,她要矜持要有禮。
等一勺鮮掉舌頭的蟹黃豆腐下肚,早把這些給拋到了腦後,眼裡隻剩下滿桌的美味,哪還顧得上誰是誰。
而對麵單手扶額的淩越,不僅緊皺的眉頭漸漸和緩了下來,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的筋骨是從未有過的鬆懈。
隻有少數人知曉,從十五歲起,足足十年光景,他的味覺失靈,彆人口中的酸甜苦辣,到他這皆同爵蠟。
這麼多年,無論山珍海味還是腥臭生肉,於他而言都沒區彆。
方玉恒想了無數的法子,天南地北搜羅了數以百計的大夫與廚子,可不管怎麼嘗試,他依舊吃不出半點滋味。
久而久之他變得厭惡進食,甚至時常難以聞下飯菜味,那甜膩鮮香的味道隻會讓他愈發易怒。
直到那次在寧壽宮花園,他其實很早就在了,遠遠瞧見了沈嫿吃東西的模樣,竟頭次覺出了趣味。
更奇怪的是前些日子,她腰間荷包內,那幾塊平平無奇的栗子酥,卻讓他嘗出了一絲久違的甜味。
他以為他的味覺就此恢複,卻不想之後再吃多少栗子酥,都再嘗不出甜來,更彆說是其他東西。
淩越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對麵的小姑娘身上,他從未見過如此矛盾之人,說她膽小卻又聰慧果敢,說她乖巧卻又狡黠貪吃,笑起來不算惹人厭,傷心起來卻醜得叫人頭疼。
他與不少人同席過,便是自詡再優雅再有規矩之人,他瞧著也覺得厭惡。
唯有她吃東西的時候是有趣的,嫩白的臉頰微微鼓鼓的,像隻偷腥的小白貓,那種滿足的感覺是完全裝不出來的,最奇異的是竟能勾起他的食欲。
沈嫿吃完碗裡最後一塊藕夾,心滿意足地舔了下唇瓣。
抬眼看著依舊滿滿當當的桌案,很是惋惜,早知道會有這麼多好吃的,她就不飲那麼多茶了,不對,午膳也不該吃。
就這麼浪費了真是好可惜啊。
她剛這般想著,就見眼前伸來一副銀筷,而後她的碗裡又多出了塊白嫩肥美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