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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嫿這次的病來得太過凶猛,在榻上一直養到了近除夕。
她倒是能走動了,可沈長洲就像是個牢頭,尤其是學院過年休沐了,他無事可做便日日守在她屋裡,連床榻都不許她下。
但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有他在,想要吃什麼都能變出來。
且她原想病好了去收拾趙溫窈,沒成想她回來後也病倒了,還是著了風寒,連著好幾日的發熱不退。應當是被她關在飄著雪的屋外,生生凍出來的。
作為表姐她自然要派丫前去探望,見她隱隱要轉醒,就在她耳畔悠悠說了句大長公主和獅子林。竟把她嚇得又病了回去,不僅發熱還開始說夢話,幾個大夫看了都不見好,她本就瘦弱,重病後整個人都瘦得脫了形,麵黃肌瘦很是難看。
一時之間府上三位姑娘,病倒了兩位還禁足著一位,府上人人自危,生怕惹了主子不痛快。
一直到除夕前夜,她早早醒來就聽到外頭丫鬟們的笑鬨,每年過年蘇氏都會給府上每人多發一個月的月銀,也算是衝淡了這段日子府內的陰霾。
沈嫿太久沒下榻出門,都快憋壞了,探著腦袋往外看:“大哥哥,她們在做什麼呢?”
沈長洲雙腳架在方凳上,一手抓著一把豆子,一手往上拋進嘴裡,他的身手很好,基本上沒有掉出去的。
豆子炒的很脆,落在他嘴裡咬得嘎嘣嘎嘣響,光聽著就讓人覺得香甜。
他懶洋洋地倚著,眯眼道:“貼窗花貼對聯呢,關你什麼事啊,好好給我躺著。”
每年鹿鳴小院的窗花都是她自己畫花樣自己剪的,聽說在貼窗花尤為有興致,探長了脖子不停地往外看。
沈嫿努了下嘴,“拿著雞毛當令箭,娘親都說我可以下床了,你老拘著我做什麼。”
“誰讓有些人去逛個院子都能被人抬著回來,我再不看著,怕是連沈家大門朝哪開都不知道了。”
說到這事她便委屈心虛,這能怪她嗎?她依著夢中尋去,想要將那兩人捉/奸,還特意帶上了三公主與宮女,根本沒想過會突生變故。
這幾日她被困在屋內,一直在想是誰如此恨她,趙溫窈與淩維舟是有可能的,但兩人剛互生情愫,還沒到要除掉她那一步,那還有誰要置她於死地?
奸沒抓著,親事沒退成,又白白病了一遭,再沒比她更冤的人了。
她都已經這麼慘了,兄長還這般凶她,隻覺愈發堵得慌,像是被雨淋濕的小獸,可憐巴巴地低垂著腦袋。
沈長洲眉頭擰了又擰,到底是敗給了她,無奈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核桃,去把屋裡的火盆點上,再給你家姑娘把紅紙與剪子拿來。”
刹那間,陰雲散去,沈嫿歡快地由杏仁披上襖子,跳下床踩著趿鞋生龍活虎地坐到了炕桌旁,哪還有方才的本分可憐勁。
沈長洲從小到大被她這招騙了不知多少回,但還是次次都會中招,屢試不爽。
瞧著她笑眯眯揚眉的得意勁,沈長洲被生生氣笑了,卻拿她沒有辦法,起身屈著手指輕輕在她額頭彈了下,“再多穿件衣裳,要是凍著了,開春之前你就老實在屋裡待著吧。”
“大哥哥最好了。”
沈嫿這一日就有了事情做,帶著兩個丫鬟外加霍英一道,畫花樣剪窗花,裡屋的桌案方幾上擺滿了紅豔豔的紙張,看上去也有了年味。
最讓她沒想到的是,霍英的手非常的巧,剪得兔子遊魚格外的生動,遠遠瞧著就像是活了一般。
沈嫿愛不釋手地拿著左右看,霍英卻害羞中透著些許落寞地道:“我娘親祖上便是學這技藝的,小時候每到年節娘親便會帶著我剪窗花,隻可惜我已好多年都是一個人過的年節了。”
霍將軍在外征戰,霍夫人早早離世將她托付給了家中長輩,待霍將軍被抓下獄,霍家也遭抄家之災,唯剩一個剛及笄的霍英。
沈嫿心疼地牽起她的手,“往後你就有我們了,不會再一個人過年節了。”
霍英眼眶泛紅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教姐姐剪生肖吧,娘親最先教我的也是這個。”
“好,我們一起剪。”
一下午過去,四人的成果斐然,核桃拿了個小匣子要把剪好的都放進去,就見自家姑娘捏著個窗花在發愣。
連喊了三聲姑娘,沈嫿才恍然夢醒,“怎麼了?”
“這個窗花可有什麼不對的?”
沈嫿看向自己指間的窗花,那是隻外形高大的獒犬,看上去就像是獅子般威風凜凜,她便是瞧著這個想起了霍英的話。
霍將軍征戰多年,年節都不能回家,那淩越呢?
明明是身份尊貴的龍子鳳孫,卻自十五歲上戰場十餘年未歸京,他倒是有家人,母親兄弟還有一眾的子侄,可他的那個王府卻冷冷清清,半點沒有家的味道。
那日她問大長公主,淩越喜歡什麼,得到的卻是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當時她隻顧著害羞了,想著他喜歡荷包,可在水中時荷包也被她給丟了,渾身上下隻剩下她的脖頸上掛的一隻小玉鹿。
是出生時爹爹專門為她請人雕的,從小帶到大,算是抵押在他那,以示他的救命之恩,她一定會報。
如今想來,難道是連他的至親都不知曉他的喜好嗎?
“沒,沒什麼,大哥哥呢?”
“今兒日頭好,老爺在書房寫福帖,大公子被喊去幫忙了。”
父親的字是京中算得上好的,每到年節就會有人來向他討要福字回家張貼,他還會多寫些貼在府上各處。
往年她也幫著一塊寫,今年被抓著的就是沈長洲了,她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聲地交代道:“你帶匣紅紙去討幾張福帖來。”
核桃輕巧地應下,等出了院子才反應過來,姑娘又不出門,討福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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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日,各府門庭若市皆是往來賀節的喧鬨聲,唯有偌大的肅王府猶如世外一隅,依舊凜然肅殺無人敢登門。
因過節侍衛們被準了假,讓本就冷清的王府愈發寂靜。
淩越晨起習慣性地跑馬練武,出了身汗後準備沐浴再去書房練字。
這還是幼年時留下的習性,即便在軍中,他也會每日抽出些許時間來練字,尤其是大戰在即,更要平複心境才能保持冷靜。
可剛將鞭子丟給小廝,就遇上了提著福字的方玉恒。
“騎馬去了?也就是你大冷天的日日跑馬,用過早膳了嗎?”
淩越沒多看他一眼,徑直往正院走去,他卻絲毫沒覺得被冷落,提著東西眼巴巴地追了上去。
“我領著外甥親自給你寫的福字,他可崇拜你了,昨兒寫了一整日挑了最後的一副,你好歹賞個臉瞧一眼啊。”
眼見就要踏進裡屋,淩越目光一凜,頓足冷淡地看向他:“有話便說。”
方玉恒看出他心情不佳,便也不再繞彎子:“往年除夕在軍營,我都與你一道過,今年你既不進宮,不如上我家去,母親念叨你多回,你若不去,她怕是飯都要用不下。”
聽到方老夫人,淩越的眼神沒那麼冷厲,但也沒猶豫,直截了當地回絕道:“替我多謝老夫人的好意。”
說著不再搭理他,頭也不回地進了裡屋,門在他身後重重關上,方玉恒想要追進去鼻尖險些被夾了,還吃了一嘴的冷風。
“誒,你這人真是固執的跟什麼似的,你家甪端都比你通情達理。”
回應方玉恒的是淅瀝瀝的水聲,他無計可施,隻得沒好氣地摔了下袖子,將東西放在門邊原路又出去了。
屋內熱氣氤氳,淩越閉著眼泡得筋骨舒緩,過了不知多久,外頭傳來了篤篤的叩門聲。
他擰著眉睜開了眼,這個方玉恒真是比狗都難纏,他起身簡單擦了下往下淌的水滴,抬手撿起架子上的黑色外袍,輕揚開隨意地披上大步朝外走去。
期間那叩門聲依舊持續地響著,他沉著臉驀地打開了房門,而後一個渾身上下包裹的像球一樣,毛茸茸的小姑娘順勢撞進了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