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禪房很大正中央供著個佛龕,金爐內燃著根根佛香,沈嫿一踏入其中便被陣陣檀香縈繞。

她並不討厭這個味道,相反幼年時常生病,父親遍訪名醫,什麼樣的法子都使過,其中也包括求神拜佛,她有很長一段日子便是聞著檀香味入睡的。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讓她比同齡的小輩,更有耐心更聽得住佛經,也更得長輩的歡心。

沈嫿進了禪房,才發覺屋內並非隻有淩越一個人,他的對麵還坐著位高僧,看著已經上了年歲,穿著古樸的僧袍麵容很是和藹。

她愣了下,將到了嘴邊的疑問都吞回了腹中,恭敬地手掌合十彎腰見禮:“見過大師。”

高僧花白的眉毛微微舒展,見她出現似乎並不詫異,朝她回了一禮,露出個和善的笑:“小施主不必客氣,老衲與令尊也是舊識。”

而後做了個請的姿勢,沈嫿下意識地看了淩越一眼,見他微微頷首,便乖巧地走了過去。

待她坐下才後知後覺與她父親認識的高僧,豈不就是白馬寺的方丈元明大師。

她幼年曾與大師有過幾麵之緣,難怪瞧著有些麵善,還能一眼認出她來,聽聞元明大師不僅在佛學上造詣頗深,醫術也十分高明,且還是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

他每年都會帶弟子去附近村鎮給百姓救治,不僅不收銀錢,還會送不少的藥材。

人人都說白馬寺的香火如此鼎盛,便是有他在的緣故。

但元明大師前幾年出去雲遊了,已許久不在寺中,沒想到她今日竟有幸能見到。

走得近了,她才發覺屋內不單燃著檀香,還有淡淡艾草的味道。她環顧一圈才發現就在淩越坐著的羅漢榻邊上,擺著個香爐,裡麵正熏著幾根艾條。

而淩越也不單是側臥著,他一手搭在方幾上,衣襟大開,赤/裸地袒露著結實緊致的胸膛。

她驀地臉上一熱,隻是不等她背過身,就聽耳畔傳來元明大師的溫聲:“你身上的傷這些年已好得差不多了,至於彆的,老衲也無能為力,但有一言可贈小友。”

“心病還須心藥醫。”

不等沈嫿明了這是何意,元明大師已經站起身,他坐著時尚不顯,一站起來才感覺到房梁低矮,他竟出奇的高挺。

花白的胡子隨著動作輕晃,寬大的舊袍披在身上很是鬆垮,明明是出家人,瞧著卻是仙風道骨,有種渾然的瀟灑與不羈。

沈嫿的目光跟著他移動,忍不住地想若是父親到了這個年紀,是不是也能有這般瀟灑從容。

元明大師起身在屋內轉了圈,很快又走了回來,還笑盈盈地看向她道:“小施主可否替老衲搭把手。”

沈嫿本就對其很有好感,乖順地點頭伸手去接,而後她手中就多了盒棋盅。

再轉頭去看,他已興衝衝地將棋盤擺好了,頗有些童趣的口吻道:“小友答應過要陪老衲下棋的,可不能治了傷便不認賬了。”

淩越從喊她進屋後,便沒有開過口,一直懶洋洋地歪靠著,但她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身上。

看得她好幾回想要照照鏡子,看自己是不是發髻歪了,還是衣服沒穿好,到最後連手都快不知道往哪放好。

聽元明大師如此說,他方懶懶地抬了下手,支著身子坐起,卻也不去攏他的衣襟,導致領口隨著他的動作敞地更開了,讓她被迫看到了那抹白色,又臉紅心跳地飛快移開眼。

隨後他清冷的聲音中透著幾絲愉悅道:“我何時賴過賬。”

“小友往日是不會賴,可今時不同往日。”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但沈嫿卻聽出了一絲話外之音,什麼叫今時不同往日,今時又有何不同?

她低著腦袋紅著耳朵,悄悄地扯了下衣袖上的飄帶,努力不讓自己多想。

那邊棋盤擺好,一隻寬大的手掌環住了她的手腕,輕巧地向內一拉,她便原地轉了半圈,穩穩地坐在了他身邊的蒲團上。

手中的棋盅剛隨之搖晃了下,就被他單手罩住接了過去,他略帶笑意地聲音再次在頭頂響起:“放心,跑不掉。”

說完從那木棋盅內取出顆光潔圓潤的黑子,啪的一聲,落在了棋盤的正中央。

這回元明大師沒再說話了,捧著棋盅很是認真地跟著落子。

耳邊是棋子清脆落下的聲音,一聲接一聲,可沈嫿的心跳卻比這聲響還要猛烈,她止不住地偷偷去看身邊那高大的男人,他是那樣的俊美,那樣的強勢。

又說著那樣讓人容易誤會的話,是什麼跑不掉?

是棋局,還是她。

她近來時常做夢,總能夢見那日他們同騎在赤紅的烈駒之上,那天逃亡的路比她這輩子任何一個時刻都驚險,也更值得紀念。也讓她一遍又一遍地夢見這個男人。

她胡思亂想了好一陣,聞著屋內的佛香才逐漸讓自己冷靜下來,逼迫自己將目光重新放在了棋盤上。

她原以為元明大師如此嗜棋,應會與淩越下得你來我往,很是焦灼才是,沒想到黑子幾乎將白子逼得丟盔棄甲,連片清淨地都要沒了。

大師臉上也沒了先前的從容,他每一步都要思慮很久,而淩越則棋如人,子落得果決又利落,似乎根本不必考慮,棋已經落下去了。

還沒半刻鐘,黑子就將白子殺得七零八落,連沈嫿這樣半桶水的水平,都能看出元明大師的棋藝與淩越相差甚遠。

偏偏一局結束,他被虐殺的如此慘還意猶未儘,甚至拉著沈嫿給他收拾棋盤。

且他還是越輸越勇型,每回輸了都會懊惱地直拍大腿,若是不知道的,或許還以為他是棋差一招。

可實際分明是淩越讓他十子都贏不了的差距!

沈嫿十分敬佩大師不服輸,以及積極樂觀的心態,同時忍不住偏過頭,又偷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倒是看不出他這般冷情的性子,竟也會如此慣著大師。

真是奇怪,兩人分明差著年歲差著輩分,卻有種老友般相處的氛圍。

終於在第五局輸後,淩越幽幽地將黑子丟回了棋盅,元明大師也滿足地放下了棋子,施施然地起身。

他展了展寬大的僧袍又恢複了方才的仙風道骨,雙手合掌微彎了下身道:“有勞小施主替老衲收拾棋盤,時辰不早了,老衲該去給弟子們講經,便不陪二位施主閒聊了。”

沈嫿跟著要起身送一送大師,可猛地一站起就又被一股力拖著跌坐了回去,她訥訥地低頭看向蒲團,就見他大刺刺橫著的膝蓋,很是豪橫坦蕩地壓在她的裙擺上。

大約是他盤膝坐起時不慎壓到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試著扯了兩下,都快扯壞了也沒扯出來,猶豫了許久,才委屈地喊了聲:“您快挪開呀。”

自然沒注意到那壞心眼的人,嘴角一直微微上揚著,待她這句話出口,才好脾氣地收起了壓著的膝蓋。

沈嫿趕緊趁機將裙擺小心翼翼地抽出,可惜她撫平衣裙再去看時,元明大師早已不知何時離開了,屋內隻剩下他們兩人。

佛香燃起的嫋嫋煙霧尚在,除了他們的呼吸聲,四周沒有彆的聲響,之前被她忘掉的那點旖旎心思,猶如燎原的野火,瞬間門在她心頭燒起。

尤其是麵前這人不肯好好穿衣服,衣裳大敞著,那結實的胸膛就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她大約也猜到,淩越會出現在這是為了看診。

可療傷歸療傷,這艾灸都灸完了,是不是得把衣服穿回去了!

方才有元明大師在,她還沒這般不適,如今真是連眼睛都不知該往哪擺好了。

好在並沒有讓她為難太久,外頭就有人來敲門,“小僧來給施主送齋飯。”

沈嫿餓了一上午,早就饑腸轆轆了,方才誤入此處也是以為這能用膳,沒想到硬生生拖著等這位爺下完棋。

這會聽到齋飯,肚子很應景地發出陣微弱的咕咕聲。

其實那聲音並不算響,但禪房太安靜了,顯得這聲響尤為清晰。

沈嫿那張白皙的小臉瞬間門漲得通紅,反射性地捂住了肚子,卻也來不及了。

她心虛地把腦袋往下低,恨不得埋進地底,根本不敢去看淩越的神色,她是真真真沒想到自己還有如此丟人的一天。

若早知如此,她今日一定不踏進這寺門半步!

正當她沮喪懊惱無比之時,一隻溫熱寬大的手掌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隨後是清冷中帶點哄人的口吻,淡淡地道:“沒事了。”

他應是從未哄過人,語調平和無波瀾,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可不知為何,就是有讓她鎮定下來的能力,他說沒事,那便是沒事了。

她微紅著臉仰起頭,恰好看見淩越單手扣上衣襟上的盤扣,長臂一伸將丟在一旁的外袍撿起,輕展著披上朝外道:“進來。”

不過是最稀疏平常的動作,可他做起來就如行雲流水般,讓人移不開眼。

許是元明大師交代過,小僧人的動作尤為麻利,進屋後也目不斜視,將托盤往兩人麵前的方幾一擺,雙手合十道了句:“施主請慢用。”

便如來時那般又退了出去,那腳步快得,仿佛身後有什麼食人的猛獸在追趕他一般。

淩越本沒什麼胃口,他向來對吃食不甚在意,能省則省,可誰讓這還有個肚子空空的小姑娘呢。

待齋菜上來,小蔥拌豆腐,冬瓜盅,清炒山藥,素三絲以及一道桂花糯米藕,清湯寡水更是叫他連筷子都不想抬。

而身旁的沈嫿卻仿佛看見了美味一般,沒人伺候她也不在意,淨手後親自將兩人的碗筷擺好,不僅自己盛了碗米飯還給他也添了些。

她沒什麼盛飯的經驗,隻知道平日兄長的飯量很大,想來淩越比她兄長總該厲害些吧。

她先是盛得與碗沿齊平,又覺得拿她那不成器的兄長比較,有些看不起淩越,他可是征伐四方的將軍,這麼點飯肯定不夠塞牙縫,便又狠狠地加了兩大勺。

淩越看著眼前冒尖的小飯山,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好,他剛嘗不出味道時什麼都咽不下去,可行軍打仗又最需要體力。

他不敢拿身體開玩笑,隻能生生逼著自己吞白飯,以至於他有很長的一段時日,瞧見米飯便覺得厭惡。

雖然這個毛病隨著時間門推移好轉了些,但他還是厭煩米麵類的食物。

偏生乾了壞事的罪魁禍首,還十分無辜地睜著大眼睛期待地盯著他看,叫他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淩越看著眼前這難以越過的山丘,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她還真是天生就克他的。

沈嫿當然不知道淩越正在犯難,她是真的餓狠了,外加這一桌的素齋她每樣很喜歡。

她用膳喜歡先喝碗湯,尤其是餓過了頭再暴食,容易傷著脾胃,她給兩人各盛了半碗冬瓜湯。

冬瓜盅顧名思義,是用半個冬瓜雕刻出的盅身,掏出裡麵的瓜肉混上香菇玉米春筍等切丁,一並入籠蒸爛,再放入鍋內燒煮煨悶。

彆看它是道全素的湯,卻集多種原料為一饌,口感豐富,既有冬瓜的清甜又有其他食材的鮮美,開胃又解膩。

用過湯後,她也不與淩越客氣,繼續一道道品嘗過去。

豆腐應該是自己磨的,豆香濃鬱,鮮嫩多汁,連咬都不用咬,入口就直接滑過了舌尖。素三鮮爽口酥脆,這會又正是山藥的時令,每一塊山藥都肥美鮮香,軟糯入味,簡直是就米飯的絕佳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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