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淩越的手臂尤為有力,手掌寬大溫熱,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掐在她腰間的軟肉上,輕巧地往上一提,她便被整個人抱了起來。

她這間屋子的窗台開得很大,之前她還覺得曬太陽很方便,沒想到竟是方便了竊玉的。

待沈嫿再回過神時,已經被他抱著坐在了那棵粗壯的柿子樹上。

她再小點的時候,被沈長洲帶著上過樹,但那不過是一人高的小樹,又有沈長洲在下麵張開雙臂護著,她也不會覺得太高或是害怕。

這會突然從平地到了這般高的地方,往下看了一眼便覺得頭暈,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閉上眼攥緊了身旁人的手臂。

“彆怕,我在這。”

淩越就是有讓人鎮定下來的能力,他一手攬著她的腰,帶著她把腳往下垂,她才發覺雙腳垂下正好能踩著圍牆上的細瓦。

感受到踩著實物的踏實感,讓她心中的恐懼也跟著減淡了,待適應後方睜開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昨日下過雨,今日是個蒙蒙的霧天,一整天都沒出日頭,可到了夜裡竟是雲開霧散,星月高懸。

看到渾圓的月亮,沈嫿才記起,這是快到十五了,坐得這般高,不僅能聞到林間清新的氣息,好似離夜空也近了許多。

待適應了後,她也不覺得害怕了,興奮地扯了扯淩越的衣袖,“淩越,我好像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誒。”

她的聲音也因為激動,帶上了幾分愉悅,明明是稚氣十足的話,聽上去卻如山泉叮嚀般動聽。

“喜歡星星?”

見她連連點頭,他的眼裡也帶上了隱隱的笑意:“下次帶你去漠北。”

沈嫿在書中看見過,漠北遼闊,想必到了夜晚更是星河璀璨,她本就有顆出去見見世麵的心,被他這麼一說,更是異常心動。

但很可惜,爹娘連京城都不讓她出,更彆說是漠北了。

她的目光黯淡了些,可這會氣氛正好,她也沒說掃興的話,隻拉著他的衣袖換了個話題。

“不是說要教我吹葉子的嘛,我之前選了好幾片不同的葉片,還落在屋裡沒拿來呢。”

淩越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但沒追問,有些事如今還不到時候。

他沒說話從腰間取出了另外一片葉子,“你的那些都沒用。”

沈嫿立即驚喜地伸手要去接過,不想淩越卻突得將手抬高,語氣平淡地道:“方才喊我什麼?”

她眨了眨眼,試探地道:“哥哥?”

見他的眉頭微揚,她又加了把勁,脆生生地道:“阿越哥哥。”

淩越這才滿意地將葉片放入她的掌中,之前他聽沈嫿一口一個大哥哥,太子哥哥,維彥哥哥,實在是刺耳的很。

沈長洲也就罷了,怎麼還有見人就喊哥哥的壞習慣。

她喊彆人哥哥,喊他卻是舅父豈不是顯得他很年長,本來兩人差著歲數,他也不在意,可偏偏有個人非要說起夢裡的事。

怎麼,小的時候能喊哥哥,長大便成舅父了?

沈嫿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會正好奇地盯著手中那薄薄的葉片看,她是學過古琴的,琵琶也接觸過,知道如何撥弦,但這小小的一片葉子,要怎麼才能吹出樂聲呢。

她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淩越沒說,她便嘗試著放到了唇邊,小心翼翼地吹了一下。

噗,一聲孩童吐口水泡泡般的聲音響起。

在如此安靜無人的夜晚,這輕微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尤其兩人還靠得如此近。

沈嫿也是見他吹得很是輕鬆自如,以為這東西很簡單,至少發出聲音應該是不難的,這才會大膽地試一試,誰能想到會這樣。

她的臉漲得通紅,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

之前她就在他麵前鬨過不少笑話,什麼樣的糗態都出儘了,可現今兩人的關係已然不同,她還出這樣的醜,就顯得更加羞恥。

果然,聲響剛落下,就聽見頭頂傳來道隱隱的笑聲,她就被他攬在懷裡,這笑是從胸腔發出的,連帶她的後背也在震動。

他不笑還好,他一笑她反而顧不上羞了,全成了羞赧,手肘往後用力一頂,側過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有、有什麼好笑的,你學時不這樣嘛?”

淩越學什麼都是上手即會,彆說是這小小的葉片,就連刀劍騎射他皆是天賦異稟。

可見小姑娘瞪圓著眼,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看得他心癢癢的,哪還顧得上其他。

即便她頂得那一下不算,淩越也受用得很,長臂輕展從腰間移到了她的手上,寬大的手掌緊緊包著她的手,抬起搭在了唇瓣上。

“來,我教你。”

沈嫿一直覺得自己還算聰慧,很多東西雖然學得不算精,但上手還是快的,可今日卻初次嘗到了挫折的滋味。

這看似小小的一張葉片,她居然花了整整兩刻鐘,彆說吹曲子了,竟是連個像樣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偏偏教她的還是淩越,她剛想在他麵前表現一一,卻頻頻出醜,吹到後麵不僅連腮幫子都酸了,更是沮喪到不行。

她的雙頰微微鼓起,泄氣地將抓著葉片的手一垂,懨懨地道:“你說得沒錯,我確是不太聰明。”

淩越不曾安慰過人,戰場不歡迎弱者,他向來嚴苛對待每一個人,他對旁人狠,對自己更狠,但沈嫿不是他的將士。

他抬了抬眉尾,淡聲道:“會不會這個,與聰不聰明無關。”

頓了下:“為何想學這個?”

沈嫿垂著腦袋沮喪地道:“上回我聽你吹得很好聽,卻有些孤寂,便想陪你一塊合曲。”

淩越一直當她是小孩兒的玩心起來了,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原因,淡色的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溫和,“合曲也不一定非要用這個,你會撫琴便很好。”

“這不過是個解悶的小玩意。”

他沒說什麼安撫人心的話,隻是語調平和,像是在與她閒聊,沒想到沈嫿那股失落的情緒竟漸漸好轉了些。

聽他這般說,不免露出了些許好奇,“那您是怎麼學會的這個?”

她先前與他說話都會用上敬語,這個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一下改不過來,甚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就用上了您。

淩越輕輕捏了下她的掌心,作為懲罰,聽見她短促地嘶了聲,才放開手道:“目之所及,最適合的東西。”

沈嫿詫異地仰起頭看他,見他神色寡淡,不自覺地安靜了下來,她總覺得淩越身上有很多的秘密。

包括他幼年為何會受這麼重的傷,為何會小小年紀有如此好的武藝,又為何會讓先帝最年幼的皇子上戰場,都是她好奇卻又不敢問的。

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淩越低下頭與她對視了一眼,從她眼中看出了些許小心,便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下。

“想知道?”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有關他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我幼年隻學過一件事。”他像在說旁人的事般平淡:“握刀、殺人。”

沈嫿的呼吸不自覺地輕了,他明明出生貴不可言,乃是龍子鳳孫,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享儘富貴榮華才對。

但他沒學過任何器樂,這小小的葉片,便是他唯一排解寂寞的東西。

沈嫿不敢再往下問,更不敢去聽,她甚至覺得問出這個話的自己,就像是個揭開他傷口的惡人。

“疼嗎?”

沈嫿揪著他的衣袖,輕撫著他手臂上那個半月形的傷口,她其實最想撫摸的是他腰間的那個傷痕,他當時一定疼極了。

淩越自己倒是沒什麼感覺,弱者才會感懷過去,懊悔曾經,他無事可懊惱,也並不覺得過往有何不可對人言的。

可懷裡的小姑娘卻難受極了,不過是聽了個開頭,便一副恨不得把將他的衣袖給浸濕的架勢。

真是個傻子,為彆人的事如此傷心難過,倒叫他不舍得講了。

“不疼。”

“怎麼會不疼呢?”她磕破個皮都要掉眼淚,元明大師說他九死一生,又怎麼會不疼。

“真的不疼。”

“那太後與陛下呢,您的家人都不護著您的嗎?”

這是沈嫿最為奇怪的一點,先帝在位時原配皇後早早離世,他不曾再立繼後,膝下幾位皇子也非嫡出,故而並沒急著定下太子的人選。

當時太子之位,最為被人看好的便是淑妃蘇氏所出的大皇子,以及以早慧出名的一皇子。

有這樣得寵的母妃,又有受人追捧的嫡親兄長,他不說萬千寵愛,也該是備受嗬護才對,怎麼會過得如此慘。

就因為那雙象征不吉利的異瞳嗎?

可彆人不理解迷信也就罷了,他的親生父母與兄長,難道也不維護他嗎?

淩越似乎對這樣的話題,有些不適應,他的背脊微微繃直,搭在她腰間的手指不自然地摩挲了下。

他靜默了幾息,在沈嫿以為他不會回答了,驚覺自己好似僭越了,想要改口時,他開口道:“這世上,並不是有血緣便能被稱為家人的。”

“他們待你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