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嫿泡過澡後,從頭到腳紅透了出來,趴在貴妃榻上任由杏仁拿著清涼膏為她擦拭脖頸上的紅痕。
她也不敢反駁說那不是蟲子咬的,隻能老老實實地被塗得渾身都是草藥味,蒙著臉等頭發自然吹乾。
順便聽院中的丫頭像講故事般,說著近來府上發生的事。
趙溫窈的那個婢女如月,病已經好全了,又回去繼續伺候她,至於之前那個婢女小寒,從圍場回來後莫名生了病。
她懷著身孕,怕被過了病氣,不敢再讓小寒伺候,就給賞了銀錢將人送出府去了。
核桃在一旁剝著蓮子,這是方才沈長洲讓人送過來的,夏日炎炎不適合吃煎炸之物,便拿些這等消暑的小食給她當零嘴。
聽到她們說起小寒,趕忙湊過來道:“表姑娘也真狠得下心,小寒對她可忠心了,在圍場事發前,您不是讓奴婢看著她們主仆嘛,小寒的手都燙得不成樣子了。”
沈嫿是故意讓核桃盯著她們兩的,為的就是讓趙溫窈覺得她在阻止她去見太子,這才能讓她有危機感,不得不想辦法去見太子。
果然趙溫窈也如她所料,讓小寒借著去拿膏藥的機會找到了沈長儒,再由沈長儒帶著她出了帳子。
甚至當時她在陪著淩維舟,也是她想辦法差人將她引開的。
沈嫿自然不能辜負她的一番苦心,很配合她的計劃,隻是多給她加了一味佐料。
看來這個小寒知道不少趙溫窈私密的事,不然也不會這麼著急就將她趕出府去,“可知道小寒如今的下落?”
“奴婢讓人盯著呢,您可要見見她?”
“不急,先看著她莫要讓她出事,等尋著了人,再一塊見。”
核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道:“您讓人看著那個如月,方才有人來說,近來如月的行跡有些奇怪,時常往前院跑,與前頭有個管事瞧著很是曖昧。”
說到這個她便精神了,瞬間從榻上坐起,將屋內的丫鬟們都屏退,神色很是嚴肅地道:“仔細說說,是哪個管事?”
即便之前如月被她打了板子,連床都下不了,她也還是不敢掉以輕心,一直差人看著她,先前都是相安無事,這趙溫窈一回府,她便開始有小動作了。
“是前院管門房的廖管事,長得有些粗野,一直沒娶媳婦。”
沈嫿知道那個管事,他跟了父親很多年,在府內也很很能說得上話。她曾在回府的路上試探過父親,是否會做出對不起母親的事來。
他當她是經曆了淩維舟的事心中難過,沉吟了下道:“呦呦,為父知道你如今對天下男子皆是失望戒備,但為父有一萬個納妾的機會,不管是同僚贈美或是你祖母為了子嗣,你母親也並非不容人之人,她也主動說過為我納妾,能不能與做不做是兩回事。”
“你母親也是自小受儘疼寵與愛護長大,她為我吃儘苦頭生兒育女,她隻有我一個丈夫,我又如何能再有旁人呢,就像我家呦呦是最好的,將來擇的夫婿,也得對我們呦呦一心一意才好。”
沈嫿不懷疑父親對母親的愛,但也架不住旁人的陰私詭計,尤其是有夢境帶來的預言,她不得不防備著如月。
“這廖管事雖然粗野了些,但好歹跟了父親那麼多年,怎麼會到如今還未成親,我記得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吧。”
“姑娘記性好,聽說是廖管事年少時有樁娃娃親,可惜女方身子弱,沒能挨到成親的年歲就病逝了,廖管事便一直未娶。”
沈嫿越聽越皺眉,這個經曆怎麼還有幾分耳熟,她遲疑了下,才反應過來,淩越不就是少年時定下了蘇家的姑娘,但他那會在戰場殺敵。蘇姑娘福薄沒能等到他凱旋便病逝了,而他也是多年未娶,甚至沒聽說他有要說親的意思。
她從未聽淩越提起過有關這位未婚妻的事,之前是沒想起來,如今想到了,便有些泛酸,他是為了她才這麼多年未娶嗎。
能配得上他的,定是個聰慧貌美的姑娘吧。
沈嫿一時想得出神,就聽核桃猜測著道:“這如月長得還算清秀,她的年歲也不小了,早有不少管事打聽過她,您說她是不是打得這個主意。”
她回過神來,勾了勾唇角冷笑了聲,“人家的誌向可遠不在此。”
一個小小的管事,又怎麼可能滿足得了這對主仆的胃口,沈嫿眼底閃過些許厭煩,真是粘上就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藥。
好在那日她以淩維舟亂/性為由,叮囑了父親,不許胡亂飲酒。
沈成延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他向來是妻子說了聽妻子的,女兒說了聽女兒的,想著她剛受了打擊,也沒多想就應下了。
沈嫿還與他擊了掌,父親一貫言出必行,她相信他定能守約,如今唯一要防備的就是如月這邊了。
“讓人繼續盯著,她再去前院找廖管事也告訴我。”
核桃認真記下,見她熱得額頭滿是細汗,讓人再端了些冰來,打著扇子給她納涼。
“對了,阿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按照夢中的記憶,霍英的父親得歲末才會平反,但此番去白馬寺竟有意外的收獲,她有日與淩越閒聊時說起了霍將軍的事。
不想淩越與霍將軍曾因增援打過交道,他聽聞此事,很是看重,當下便差人去調查,幫著霍將軍的舊部搜集證據。
前些日子,那舊部已將證據呈上,她也要跟隨一塊去奔走,不方便再住在沈家。
“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您給她租下的院子已布置好了,仆婦下人也都打點過了,王爺還派了個侍衛過去看守,絕不會出差池的。”
沈嫿這才放心下來:“讓人照看著,有什麼需要的及時與我說。”
她身後牽扯著沈家,且她最近有些引人注目,過去送她太過招搖,還是等她穩定下來,案情昭雪後再去恭賀她的好。
很快屋內重新安靜了下來,沈嫿看著手腕上細細的手鏈,忍不住泛起了相思。
那是條赤金盤螭的鏤空細手鏈,她今早醒來時,就發現戴在了手腕上,手鏈很細隻比她的手腕要寬一些,自然地垂下時會露出懸掛在上麵的小掛飾。
是隻純金打的小鹿,晃動時像是小鹿在奔跑,靈動又可愛,她第一眼瞧見就喜歡極了。
她知道是淩越給她戴上的,可惜早上兄長在旁,她都沒機會謝過他的禮物。
這才分開半日,她便開始想他了,往後見不著他的日子可該怎麼熬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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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越回京後,沒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大長公主府,入夏後,大長公主的氣色看著略好了些,也有精神起來走動了。
他到時,徐駙馬正在陪著她對弈,旁邊有個小童正在煎茶。
大長公主生平最愛喝茶,她再嫁後,徐駙馬差人將大長公主府重新修葺過,
後院的屋舍都推翻了,空出的地全種上了茶樹,中央是個喝茶品茗的亭子,一條小渠圍繞著亭子,看上去儼然是個茶園。
有漫著清水的小渠環繞著,又有高大的綠植遮擋著,讓它仿若湖心小亭一般,不受烈陽影響,清涼又悠閒。
大長公主雖然上了年紀,但雙目依舊精明有神,遠遠就瞧見了他,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
“阿越來了,快些陪我下棋,與你姑父下棋真是沒意思透了。”
並不是徐駙馬的棋藝不好,相反,他是京中出了名的聖手,棋風穩健縝密,唯有淩越這般棋路奇詭偶爾能打亂他的陣腳。
偏偏他與大長公主下棋就愛讓著她,不管被說了多少回,總也忍不住地讓著她。
唯有與淩越下棋,就算是輸了也能酣暢儘心。
淩越習慣了他們夫妻的相處模式,自然地走過去坐下,徐駙馬被嫌棄也不覺得有什麼,反而還樂嗬嗬地起身將小童擠到一旁,“那我給你們沏茶。”
“和談書不是已經簽了,你近來也沒什麼事要忙吧,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不用陪著小姑娘了?”
大長公主邊落子,邊與他閒聊,這世上也就隻有她老人家,敢當著他的麵調笑這煞神。
淩越麵不改色地封住她的後路,毫不遮掩地直白道:“她回府了。”
“難怪,我就說今兒怎麼臭著張臉,原來是小情人分彆了。”
淩越依舊行雲流水地落子:“不算分彆。”
他向來做事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更何況這位姑母自小待他如親生子,他對沈嫿如此特殊,自然也瞞不住她。
“小姑娘長得好脾氣也好,我老太婆喜歡得緊,真是便宜你這小子了,若是我有兒子,定要與你爭上一番才好。”
“您現在努努力,也未嘗不可。”
大長公主頓了下,被他氣得連棋子都丟了:“阿熹你快聽聽,這臭小子都說得是什麼話,居然連我都敢編排,我都多大年紀了,哪還生得出兒子來。你這張毒嘴,也不知道那丫頭是如何受得了你的。”
嘴可不隻有說話一個用處,淩越想著小姑娘環著他脖頸時,柔軟又乖巧的勁,目光不覺黯了黯。
徐駙馬端著剛沏好的茶與梅子過來,樂嗬嗬地哄了她好幾句,才算把她給哄住。
大長公主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轉頭又與他繼續說道:“我說真的,你若誠心與她在一塊,這麼沒名沒分的也不行,還是早些把人定下來才安心。前兒我還聽說,貴妃要為太子挑選新婦,太子怎麼都不肯,說是隻願娶沈家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