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2 / 2)

原以為這種店淩越肯定不會進的,正要讓他先到一旁坐著等會,不想淩越卻跟著她一並抬腳。

她詫異地看向他,而淩越像沒意識到自己與這有多格格不入,麵色不改道:“看看。”

這倒讓她重新生出了幾分新奇感來,帶著他一並進了鋪子。

許是最近放花燈的人多,鋪子反倒顯得冷清了,她一來,掌櫃娘子便立即迎了出來,將各類時興的口脂都取了過來。

“娘子瞧瞧這個石榴唇脂,不僅顏色好還有淡香,也就隻有您這白皙的膚色才能襯得出來。”

沈嫿確是許久沒添胭脂,看著喜歡便擦去唇上原有的唇脂,對著銅鏡試了試。

鋪子裡雖是燈火通明,但到底不如白日明亮,鏡中的模樣也有些瞧不清。

她平日與程關月同行慣了,興致勃勃地回頭問道:“如何?好不好看?”

話音剛落,她耳邊便響起個低沉生硬的聲音道:“好看。”

她的耳尖一熱,猛地意識到今日來的是淩越,而非程關月。

許是不適應這樣脂粉氣的地方,淩越眉眼低垂,目光緩慢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旁邊的掌櫃娘子聞言,趕忙湊趣地道:“郎君好眼力,這唇脂好些小娘子試過,唯有您家夫人用著最最合適。”

她本就臉上有些熱,再聽掌櫃一口一個夫人,臉更是燒了起來,卻又不願在他麵前露怯。

恰好掌櫃挑了彆的幾盒唇脂,請她試色,沈嫿便故意每試一個就問他一遍如何。

在聽到第五個好看時,她才發覺不對,即便是誇人,是不是也太沒新意了……

哪個女子願意聽喜歡的人敷衍自己,她仰起頭努著嘴看向他:“真的都好看?”

淩越不假思索道:“都好看。”

“既然阿越說都好看,那這些我全要了。”

“你都喜歡?”

“倒不是都喜歡,但我就都要。”

她這話明顯帶了些小脾氣,但沒想到淩越微微頷首,不假思索地道:“都包起來。”

饒是沈嫿平日出手闊綽,聽見他的話也頓了下,脫口而出個略顯多餘的問題:“真的要買?”

淩越沒回答她的傻話,而是將目之所及所有的脂粉全都買了下來。

看著整整好幾箱的脂粉,她還是暈乎乎的,雖說這些對淩越來說不過九牛一毛,甚至比不過他平日隨便送她的小東西值錢,但還是讓她感覺到了滿滿的偏愛。

以及往後絕不能再與他開玩笑,他都會當真的!

出了鋪子,兩人便牽著手去了河畔,他們到時已經有些晚了,淺淺的小溪裡飄著滿滿的華燈,看著尤為絢爛明亮。

許是淩越的長相太過惹眼,旁邊好些獨自一人的小娘子朝他看了好幾眼,在看見他們緊扣的手指時,又都遺憾地收回了目光。

旁邊就有小攤販在賣各式的花燈,她仔細地挑了兩盞,遞給了淩越,而後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燭心點燃,確定那搖曳的火苗不會熄滅,方鄭重地將花燈放入了小溪中。

她的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著心願。

信女此生彆無他求,惟願家人康健無災無難,以及淩越順遂如意。

不論有什麼過往與難關,她都想要與他一並度過。

晚風輕撫過她的帷帽,露出張白玉般光潔無暇的麵容,她雙目緊閉,神色認真又虔誠。

她的長睫微微顫動了下,緩慢地睜開,便對上了身旁男子淺色的眼眸,他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他有最冷漠的眼眸,也有最讓人沉醉的眼神。

“阿越,你許願了嗎?”

淩越從未信過命,若真有命數,他就不該投生帝王家,若真有命數,他就不該有這樣的父母。不過他並不在意,若真有命數他便逆天改命,神佛皆不可阻。

直到遇見沈嫿,他願意相信人有命數,而她便是他的命與劫。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許了。”

“許的什麼願?”

“與你有關。”

回去的路上,不用沈嫿開口問,淩越便與她說起了方才為何失常。

“我遺忘了十五歲前的某些記憶。”

“我記得自己是誰,記得經曆過哪些事,卻遺忘了些許記憶,比如我不吃蓮子。”

沈嫿微微一愣,難怪連她都能記起的幼年之事,他卻很是陌生。難怪方才說吃蓮子羹時,他還沒什麼反應,但瞧見蓮子羹上桌後,臉色卻瞬間變了。

“為何會這樣?”

為何。

淩越自嘲地揚了揚嘴角,自是些幼年的自己不願再記起的往事。

方才在一閃而過的片段裡,他記起曾被人掰開嘴往裡塞了滿滿一碗的蓮子。

他所謂的母親,便在一旁冷眼旁觀,她知道他出生便對蓮子過敏,誤食蓮子不僅會渾身犯癢嚴重時甚至會窒息。

而她隻想利用他的病症,誣陷當時風頭正盛的二哥。

即便他不受寵,卻總也是皇子,鬨出殘害手足的事來,先帝自然無法接受。禁足了二皇子,降了他母妃位份,此事中唯一得利的便是他的好母親與好大哥。

隻是沒想到他命大,這都活了下來,許是自我意識的保護,讓他忘了與蓮子有關的事,這些年也下意識地回避開了這一味食材。

直到今日,瞧見這圓滾滾的蓮子,他那股厭惡與癢意,將曾經的那段記憶也給激發了出來。

淩越說得輕描淡寫,沈嫿卻連手指都在發顫,本就天熱,掌心在發著細汗,她捏著他的手指根根發緊。

這還並不是全部,光從他傷到去白馬寺醫治便可知,蓮子不過是冰山一隅。

她幼年幸福,家庭和睦,縱使鄒氏再刻薄待沈玉芝也是百般嗬護,她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對親生子下如此狠手的母親。

她想起淩越曾說過,並不是有血緣便能被稱為家人的。

他們何止不配做家人,連人性都丟失了。

“往後我來做你的家人。”

“我的爹娘便是你的爹娘,我的兄長……”

周圍人潮湧動,淩越掀開她帷帽的一角,低頭親上了她的唇。

兄長還是給你自己留著吧。

-

沈嫿原本是想推說病了,但太後召見,傳旨太監都已經在門口了,她便是想找理由也已經晚了,隻得不情不願地坐上了馬車。

她已有小半年沒進宮,望著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宮道,居然有了些許陌生感。

過往的歲月裡,她曾把這個華貴的地方,當做她未來的家,不想這卻是個巨大無比的牢籠,好在她掙脫了。

沈嫿站在永壽宮殿門外,駐足仰頭,有種恍若隔世之感,她還以為不會再有踏進此處的機會,沒想到還是來了。

見她停下,身旁的大太監小聲地上前提醒:“沈姑娘,咱們到了。”

她才收回目光,跟著人進了殿內。

太後常年住在五台山,永壽宮鮮少有人居住,但依舊是清掃的一絲不苟,她一走進就聞到了股淡淡檀香,東暖閣內,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正歪在炕上。

聽見通稟聲她才緩緩睜開眼,她的眸子是淺棕色,此刻略顯混沌,早已無記憶中的明亮銳利。

淩越的眉眼有三分像她,即便如今滿是皺紋,依舊能看出她年輕時是何等芳華。

她規矩地福身行禮:“臣女見過太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掌事姑姑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麼,她方抬頭朝這看來,像是辨認了許久,才露出個慈善的笑。

“是嫿兒來了啊,怎麼對哀家如此生疏,來,到哀家身邊來。”

沈嫿微微一頓,她對太後的心情也有些複雜,畢竟她幼年時待她算是極好,甚至旁人都說她待沈嫿勝過親孫女。

可知曉了淩越的事後,她又對這個尊貴無比的老太太提不起半分的好感,不等她猶豫,掌事姑姑已經搬來了錦凳,她隻得沉著氣緩步上前。

許是在五台山清修久了,太後身上也沾染了佛香,她低垂著眼眸,錦凳也沒做踏實,準備隨便說兩句伺機辭行。

不想太後卻對她很是喜歡,握著她的手,上下仔細地打量,“哀家聽說了你與維舟的事,這事怪不得你,是他自己沒福氣。”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她都隻簡單的應和。

過了會,太後才長歎了聲氣,“嫿兒這是在怕哀家嗎?”

沈嫿即便心中不喜,也不敢表露出來,說了句不敢,這才微微抬起頭,而後便對上了太後的那雙眼。

方才離得遠她看不清,這會湊近了她才察覺哪兒不對。

太後的右眼似乎呆滯的有些不同尋常。

在她遲疑的片刻,太後已自嘲地笑起:“還是嚇著你了吧,彆怕,哀家的這隻眼前幾年便被佛香熏盲了。”

還真是被她說中了,心盲眼也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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