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在管了王府幾個月後,如今的一言一行已等同於淩越,不論發號什麼施令,底下都是不敢有半分怠慢。
如此嚴防死守下,還真的有了收獲,不僅抓到了好幾個外邦的探子,還在半夜捉拿過想要放火燒屋的人。
那是淩越離開後的一個月,她正好白日睡得多了,精神頭很足地在燭火下翻看他的信函,就聞到了淡淡的燈油味,立即搖了鈴鐺,侍衛在後院的窗子下抓到了倒完燈油準備放火之人。
同時,不知是不是太過操勞還是被嚇著了,當夜她發起了低燒,蘇氏擔憂不已,趕緊喊了大夫進來。
不想大夫把完脈卻笑盈盈地道:“恭喜夫人,王妃這是有喜了,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
蘇氏是當過母親的人,對上她突然胃口變少又覺多,立即就反應過來了:“那這發熱可否會影響到孩兒?”
“夫人放心,發熱是小事,隻要喝兩副藥就能好。”
滿屋的人都把臉笑成了屋外的梅花,唯有那個捧著肚子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她愣愣地低頭看了眼自己還算平坦的小腹,怎麼就有孩兒了?
從那後沈嫿就成了易碎的寶貝,她想出去走一走,要賞花看雪是吧,不過半晌一盆盆的臘梅就送進了屋,甚至還有冰雕霧凇。
胃口差不想吃東西是吧,不過半日,全城的廚子都召進了府,天南地北隻要你能說出的菜名,就沒有做不出的。
沈嫿又不是個愛折騰人的性子,見闔府上下都為了她鬨作一團,她也不忍心再要這要那,老老實實地在榻上安胎。
剛知道喜訊時,她歡喜地提筆將此事寫下,想要立刻告訴淩越。
但想到淩越如今正是危急之際,若是為此分了神,豈不是得不償失,便下令不許任何人將此事透出去,等他回來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不過之前兩人在一塊時,她也提起過孩子的事,他這個年紀,若是放在彆人家還未娶妻生子都要急死了。
偏生淩越對此總是淡淡的,許是幼年對他的影響太大,讓他對孩子並沒有太大的念想,有便有了,沒有他也不強求。
可沈嫿是想要孩子的,光是想到將來的孩兒像他又像她,她便歡喜不已。
日子便在養胎中一點點過去,直到二月初,一個消息在府內炸開,沈長洲半道劫了隴西王府的花轎,帶著新娘子私奔了!!!
沈嫿與父母還未從這驚人的消息中回過神來,喪鐘響起。
成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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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的屍骨被藏在乾清宮足有半月,還是太後許久未見兒子,帶人闖進了寢殿,才發現屍身都要發臭了的皇帝。
可不等她發作,就被趕來的趙溫窈帶人軟禁在了乾清宮內。
淩維彥受傷被圈緊,朝堂上由淩維舟一人把持,他手持玉璽誰敢有半句怨言的全都下了獄。
而淑妃自從下/藥被禁足後,人就有些癡癡呆呆的,淩維舟又無暇分心顧及後宮,全都交給了趙溫窈。她的手段狠辣雷厲風行,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妃更是招架不住,很快整個後宮便圈的圈,啞的啞,再無能開口說話的人。
待到成帝的屍骨被發現,淩維舟也不慌亂,直接披麻戴孝為其發喪,還直接逼上了太後的寧壽宮,請她下詔。
蘇太後看著這個人自己親手挑選的太子,隻覺頭暈目眩,她這哪是選太子,分明是給自己與兒子選了個劊子手。
“孽障,你弑父殘害手足等同謀逆,即便真的坐上了皇位,也隻會是個遺臭萬年的暴/君,這詔書哀家是不會下的。”
“還請皇祖母考慮清楚,您如今身邊一個可用之人都沒,孫兒手握玉璽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留著您一條命,是謝您當初選孫兒為太子的情意,您若不願意下詔,孫兒不介意換個太後。”
蘇太後險些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她像是這會才看清眼前的人一般,猶如氣血攻心。
一時之間禪師所說的話冒了出來:“佛法所雲一生十,十生百,乃至生千萬,諸法皆從一出。”
或許她從開始便錯了,她不該為了所謂的後位尊貴,折磨自己的親生子,如今報應全都還回來了,仔細回首她這一生,看似波瀾壯闊,什麼富貴都已經享受過。
可結果卻是眾叛親離,大兒子被親生兒子所弑,小兒子再不相認,她得到了什麼呢?
蘇太後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視線也漸漸模糊,她機關算計,到頭來總也躲不過個被親孫手刃的下場。
若是能有機會重來,她是否還會為了後位不擇手段……
淩維舟也怕夜長夢多,取不到太後的詔書,乾脆隔日便讓禮部草草準備登基大典,隻要他有玉璽,這皇位便跑不掉。
隔日是個陰沉沉的雨天,二月的第一場雨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朝堂上隻有半數的朝臣穿著單薄的朝服,皆是低著腦袋對龍椅上的淩維舟敢怒不敢言。
不是沒有禦史與大臣提出成帝的死有蹊蹺,可有質疑的全都被拖出去砍了,丞相一家,賢妃的母族,他絲毫不遮掩自己的暴虐。
淩維舟身著龍袍,頭戴冕旒,一步步地從後殿走了出來,旁邊的太監掐著尖細的嗓音,喊著吉時到,恭迎聖上。
“跪。”
文武百官們齊齊下跪,卻仍有幾個不怕死的大臣拱手而立,“淩維舟,你弑父奪位,名不正言不順,吾等即便是死也絕不會認你為王。”
淩維舟眼底是嗜血的狂熱,他額角的青筋暴起,抬著手臂輕揮道:“拖下去砍了,若還有不滿之人皆是此等下場。”
而不等侍衛將人拖下去,就聽殿外傳來隱隱的怒吼聲,那是震天的嘶吼,猶如排山倒海般,一陣又一陣的聲響將地麵都顫動了。
他站在殿上居高臨下地朝外看去,就見宮門被撞開,領頭的是隻通體烏黑的獒犬,在飄零的雨絲中顯得格外的凜然,而它身後則是匹赤紅色的烈駒。
烈駒之上高坐著個身著盔甲的高大身影,他身後的鐵騎整齊劃一,遠遠看去猶如從天而降的神兵。
淩維舟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淩越,他怎麼會在這,他不該在西北嗎?
九門都關了,沿途各地都有他的眼線,他是何時悄無聲息地入得京,且還有如此多的人馬,五城兵馬司與禦林軍都是死人嗎?
“攔下他,攔下他!誰若能斬下他的首級,朕賞金千萬封他為王。”
可不論他的封賞再多,也無人能攔下那赤紅的身影,他遇神殺神遇鬼屠鬼,唯有刀刃揮動的寒光,以及不停倒下的身影。
淩維舟愣愣地看著眼前血紅的場麵,那種眼睜睜看著成功從指尖滑走的恐懼再次將他籠罩,他向腰間摸去,他不會輸絕不會。
而那赤紅的烈駒卻旁若無人般直接闖進金鑾殿,“朕將九門都關了,你是怎麼進的城,不可能,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邊說著邊狼狽決絕地朝著淩越拔劍刺過來,而與此同時,四麵八方的弩箭同時朝他射去,他手中的長劍甚至未曾碰到淩越的分毫,就已千瘡百孔,他渾身都在滲血,卻還在費勁地往那金黃的龍椅攀爬著,可他的手指怎麼都無法觸碰到那象征著權勢的椅子,他睜著眼,永遠地倒在了那冰冷的金磚之上。
與此同時的禦花園。
趙溫窈被連天的嘶吼以及兵刃相交的叮嚀聲喚醒,在半刻鐘前她還在做著皇後的美夢,這會卻不得不帶著值錢的金銀趁亂逃出宮去。
不想剛跑到一片水池,就碰上了同樣狼狽的秦淑妃,她的臉上滿是膿包,這都是她不甘臉被毀容,嘗試了不同的藥物所導致,平日都戴著遮布,如今要逃命是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們本就對彼此懷有怨恨,趙溫窈想逃,不願在此拖延時間,可秦淑妃卻瘋瘋癲癲,看到她便撲了過去,一時之間兩人扭打在了一塊,不知是誰腳下一滑,便拖著另一個往池子倒了下去。
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更何況還有個人緊緊地掐著她的脖頸。
趙溫窈的雙眼被池水侵得通紅,卻怎麼都掙不脫身後的雙臂,隻能眼睜睜地感覺到自己被拖向無儘的深淵,這並不比被人喂下毒藥時好過,甚至那喘不過氣的感覺更為撕心裂肺。
她被迫感受著自己的手腳逐漸變得冰冷,呼吸一點點流逝,最終活活淹死在了那片無人知曉的池中。
那一日,鮮血將殿前的丹陛染紅,雨水下了整日,依舊衝刷不掉那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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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遠在涼州城的沈嫿皆不知道,三月末的傍晚,她用過晚膳照舊與娘親逛了會院子。
她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懷象穩定,蘇氏也不再拘著她躺在床上,天氣沒那麼冷了,也能到院中賞花逛逛園子,按嬤嬤的話,就是多走動能更好的生產。
過了頭幾個月,她的胃口也好了許多,隻是臉上不長肉,肚子倒是鼓了起來。
她最愛說的就是孩兒聽話,知道他爹爹在外,從來不會鬨騰她,甚至連孕吐也很少,除了嗜睡外沒彆的什麼太大的反應。
她看著眼前的牡丹,這株還是她從京城帶過來的,原以為會水土不服,沒想到開得比京中還要燦爛。
正想要與蘇氏說道幾句,就感覺到有雙結實的手臂環住了她的腰身。
沈嫿詫異地仰頭去看,就見金黃的餘暉下,那個心心念念的男人就出現在她身後,一個繾綣又溫柔的吻輕輕地落在她的發頂。
“呦呦,我回來了。”
她的眼眶微紅,轉過身投進了他的懷裡,“你若再不回來,孩兒都要等不及出來了。”
淩越的身子一僵,低頭看向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怎麼沒人和他說過這個事?
“以後再也不許離開這麼久了。”
“好,都依你的。”
“我在後院種了石榴樹,來年再種葡萄,還能養幾頭小鹿,往後我們哪兒都不去了,守著這個家,好不好?”
淩越低下頭在她額頭貼了貼,“這或許不行。”
在沈嫿詫異的眼神中,他無奈地將她摟得更緊,輕聲道:“皇後娘娘,咱們又要搬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