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簾被狂風吹起的時刻,客廳中的四個人,以及坐在一旁的秦然都驀地緊繃起身體。
來了!來了!
他來了!
但他們沒看到人,也沒看到任何東西,隻聽到這道冷冰冰的嘲弄聲音響起。
秦然詫異又緊張地到處看,想要找出是哪裡發出聲音,同時十分震驚,不是說他們秦家的守護靈是一個小孩嗎?
可是這怎麼聽著,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
嫡枝的四個人倒是並不意外,他們身為嫡枝,知道得比旁支多一點,所以他們知道,守護靈有幼年和成年兩個狀態。
不過,他們也被教育過,幼年狀態的守護靈是無害的,而成年狀態的守護靈,卻有傷人的能力,性格也更為尖銳冷酷。
而現在,來的竟然是成年狀態的守護靈!
而且聽他話裡的意思,竟然是詛咒他們秦家一門死絕嗎?這敵意顯然很不孝。
四人都緊張起來,暗暗握緊了自己的武器,心臟跳得砰砰響。
風在客廳中盤旋,窗簾被扯得獵獵作響,昏沉的月光從外麵照進來,搭在人們臉上,顯得那一張張老相儘顯的臉,越發的慘淡。
最年長的秦家叔叔最先穩住心神,沉下臉,抱著手裡那個盒子,沉聲道:“當年我秦家先祖於你有恩,你卻咒我們秦家斷子絕孫,這便是你的知恩圖報嗎?”
“嗬嗬。”那道聲音輕笑了起來,“知恩圖報?你才活了多少年,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嗎?你在場嗎?你了解每一個細節嗎?”
秦家叔叔臉色難看,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雙腿似乎都變得十分沉重,他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艱難道:“族中有先人筆記。”
“所以,你也不過是道聽途說。”
那聲音驀然一冷,“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張口閉口提起當年,縱然當年秦家人於我有情義,那人也不是你們,而且這麼多年來,我庇護你們秦家,已是仁至義儘。”
秦家幾人一急,果然這東西想和他們撇清關係!
秦家叔叔道:“可我們之間還有契約。”
“哦,我忘了還有這件事。”
秦家叔叔聽了這話,仿佛還有商量的餘地,緩和下來,說道:“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提出來,我們這些做小輩的改就是了,你突然這樣不辭而彆,我們措手不及,很是為難。”
聲音冷笑:“你們自己貪心不足,橫行無忌,還妄想我給你們兜底,到頭來,還是我的不是了!”
秦家叔叔一噎,說道:“我們要維持一個家族的興盛,不可能做到純善無害,這個社會是複雜的,有時候不是我們想害人,而是社會規則讓我們不得不那麼做。”
聲音繼續冷笑,這一次沒有再說什麼,仿佛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這情形,似乎是能夠將對方說動的。
他們都有些急切,隻要趕快把這個煞神帶回去,讓一切回歸正軌。
秦家叔叔讓幾個晚輩稍安勿躁,開始和這個看不見在哪裡的守護靈說起這麼多年來,秦家的種種不易,說起秦家和他的久遠淵源、深厚情誼,說秦家人已經反省過了,以後必定恭恭敬敬地侍奉他,一心向善,行善積德,替他消除身上的業火。
他說得嘴巴都要乾了,那個守護靈終於有鬆動之意,他立即再接再厲,直接用上了敬詞:“您孤身在外,漂泊無依,對您也十分不利,長此以往,您必定日漸虛弱下去,我們也是急在心裡,您還是跟我們回去吧,秦山上此時您的家,也是我們秦家的根,如今我們都在山上等著您回歸。”
“哦?你們都在秦山上?”
“是的。”秦家叔叔沒說,家族裡隻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在山上,“那山上還收留了許多幸存者,足有上萬之數,秦山重現先祖當年的繁榮興盛,指日可待,隻缺您回去坐鎮了。”
守護靈似乎心動了,卻還冷哼道:“你們不是嫌山上冷清嗎?一個個都不願留在山上嗎?”
“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們的錯,那不是我們年輕不懂事嘛,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既然如此,那就……”男子的聲音慢悠悠地道,秦家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神都落在這未儘的話上。
但下一刻,秦家叔叔手裡頭突然一空,他一直緊緊捧著的那個盒子刷一下飛到了窗外去。
他看看窗口,又怔愣低頭,然後猛然反應過來:“你乾什麼?你想跑!”
“追!”
他一聲喝下,其他三個嫡枝都動了,他們動作快得如同一道閃電。
一個人雙手發射出銀色的絲線,如同蛛絲一般掠向窗外。
一個人發出無數明黃色的葉片,仔細一看,每張葉片上都畫著歪歪曲曲的圖,仿佛一張張符紙。
一個人雙手舉到空中畫了個滿圓,然後那個圓立即變成了一麵巨大的水晶般的鏡子,周圍的月光啥時候一暗,仿佛光芒被這麵鏡子吸收了過去,然後鏡子再將這導光束照向窗外。
他們仿佛演練過無數遍,動作迅速,配合默契。
本來,之所以是他們三個跑這一趟,就是因為他們有一定的能力捉住守護靈。
雖然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並不願意這麼做。
隻見頃刻間,銀色的絲線黏上了畫滿了符的黃色葉片,呼啦啦席卷向窗外,而水晶鏡的光束也照了過去。
窗外,一道本來肉眼應該看不見的綠色身影顯出了身形,並且被銀絲黃葉纏繞起來。
無數條銀絲,無數張黃葉,圍繞著這抹身影盤旋,卻始終無法將其束縛。
發出銀絲的秦家女青年低喝一聲:“收!”
然而,收不起來,從前無往不利的一招,就連鋼鐵都可以輕易削成碎片的銀絲,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阻礙。
窗外半空中,那抹綠色的影子輕笑一聲:“蛛絲、桑葉,這麵鏡子又是和什麼靈獸靈植融合得到的?你們倒是對這些研究得挺透徹,而且,還真的有幾分克製我。”
他聲音閒適輕快,仿佛這些招數絲毫沒有對他造成乾擾。
三個秦家青年臉色都變了,那秦家叔叔冷冷盯著他,手裡拿著一個電話,正在和千裡之外的秦家家主通話:“兄長,他不肯乖乖回去,還搶走了那半塊信物。”
“秦釗他們正攔著他。”
“他似乎能抵抗我們的血液。”
“兄長,做決定吧,這邊堅持不了多久。”
他說著一抬眼,守護靈就懸浮在窗外,淡淡含笑地看著他,但那個笑容卻隻讓他覺得渾身發冷。
他心底生出一種恐慌:“快控製住他!”
那發出銀絲的秦家女子一咬牙,手在銀絲上一抹,鮮血就滲透了出來,而這血沒有往地下滴落,而是順著銀絲蔓延而去,很快,銀絲變成了紅絲。
吃透了血液的紅絲傷著詭異的光芒,在守護靈身邊盤旋著,仿佛要織成一張大網,見他網在裡頭。
抱著水晶鏡的青年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噴在鏡子上,那鏡子照射出去的光芒頓時就變成了血紅色。
最後是那個桑葉青年,他咬破指尖,在自己的眉心化出一道血印,然後雙眼一睜,雙目猩紅,那跟著紅絲盤旋再守護靈身周的葉片,也透出了點點紅光。
整個窗口頓時都變紅了,就連照進來的月光,都染上了紅色,顯得格外妖異。
秦然躲在沙發後麵,震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聽說過嫡枝的人大多很早就得到了自己的伴生靈獸或者靈植,而且得到了遠比普通異能要強大、奇妙得多的某種能力,可是沒想到,竟然奇妙到這種程度。
這仿佛已經不再是普通人類能夠擁有的能力。
聽說,秦家那位先祖,是一位很了不得的天師,有著一身神鬼莫測的本事,看來是真的。
可恨他們旁支沒有這麼好的待遇,這樣奇妙的能力,也隻能得到嫡枝都先擁有了,才能輪到旁支。
他看著自己裹了好幾層的衣服,看著自己手背上鬆弛的手皮、長出來的斑點和皺紋。
他明明沒有享受到多少秦家的好,卻在秦家出事後深受牽連,憑什麼這麼不公平?
秦然低頭想著自己的事情,心中滿是不甘不平,場中的戰況卻越發的激烈起來。
那守護靈被一團血色包圍,銀絲和桑葉盤旋得越發快,發出了陣陣嘯聲,似乎要將他絞殺掉。
……
虞雪睜開眼睛,看著昏暗的天花板。
今天多多不在。
重生後這麼久,隻有她夜不歸宿的情況,還沒發生過,她在屋子裡,但多多卻不在的情況。
她有些不習慣。
多多去哪裡了呢,乾什麼去呢?
他說讓她不用擔心秦家,讓她再等等在收拾陳鈞等人,所以他是忙這件事去了嗎?
虞雪從床上起來,來到院子裡,風吹過院子,地裡的作物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兩倍速的生長速度果然驚人,玉米已經抽穗了,水田裡的水稻也長大了一大截,架子上的西瓜都可以摘了。
她看了一會兒,發現水田裡的水位有點下去了,摸一把地上的土,土也很乾了。
這些作物對水的需求實在是太大了。
她打開了滴管係統。
是的,她給自家小院也裝上了灌溉係統,這樣更省水,也不用自己親自澆水,省了許多事情。
而這水用的還是種植園的水。
種植園裡的作物生長速度速度也略略提高了一些,需水量也很大,虞雪之前看了一下水費,那費用高得令她都有些瞠目,總覺得最後糧食種出來可能會虧本。
她撓了撓頭,這都多久沒下雨了,再不下雨,這用水真的太可怕了。
虞雪心想,這段時間太忙了,看來得去找水源了,她看了看院子角落裡的那套淨水設備,這玩意買來還沒派上用場呢。
這麼想著,她從架子上摘了一個黃瓜下來,一口下去,清甜、爽脆,滿滿的黃瓜香,這瓜要是放在末世前,絕對要比普通黃瓜貴個好幾倍才行,太好吃了。
她又覺得,光看這個品質,澆再多的水都是很值的。
忽然,她覺得基地某處變得有些發紅,仿佛落在那裡的月光是紅色的。
她微微皺眉,手一揚,一條藤蔓從手心發出,勾住屋簷,她借力輕輕鬆鬆地跳上房頂,凝眸看向那處。
太遠了,完全看不清那束月光的落點在哪裡,不過看這樣子,估計是在基地的深處。
也有可能是自己看錯了,那月光根本不是紅色的。
思索間,虞雪鼻尖傳來淡淡涼意,她抬手一摸,是雨。
她抬起頭,淅淅瀝瀝的雨點從天上落下來,像洋洋灑灑的細碎羽毛般,輕盈而雀躍。
虞雪心裡一喜,終於下雨了,這可真是盼什麼來什麼。
她跳下房頂,關掉了灌溉係統,能省點水就省一點。
前方,工舍裡,也有人發出低呼:“下雨了!快看,下雨了!”
“乾了這麼多天,終於下雨了,也能涼快一點了吧。”這是怕熱的。
“這雨水落下來,田裡的作物淋了雨,也不知道會不會加大變異的概率。”這是操心糧食收成的。
“我看不用太擔心,種下去這麼多天,也沒看哪一顆有變異的跡象。”這顯然是觀察入味的種植園技術員。
還有的屋裡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快拿盆去接雨。”
“這雨水能用嗎?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沒聽過雨水對身體不好啊,而且要真是不好,你還能不出門?家裡連個雨衣都沒有,出門肯定要淋雨,就彆瞎操心了。”
很快,一傳二,二傳四,很快,每個工舍裡都有人爬起來,拿出臉盆、水桶、鍋子什麼的,放到屋簷前麵、露天底下接水。
這也沒辦法,工舍裡的個人用水是要自己另外交費的,家家戶戶都有水表呢,水費太貴,大家用水都超節省的,好不容易有免費的天上來水,自然是能收集一點就收集一點。
虞雪站在屋簷下看了一會兒,發現雨勢越來越大了,從毛毛雨變成了小雨,似乎還有轉化為中雨的跡象。
她轉身進屋,拿出已經雨衣給自己床上,然後走出小院,從自己的工舍前門出來。
“園長。”
“老板。”
“虞姐。”
頓時兩邊隔壁的人都對她打招呼。
虞雪見他們屋前都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接雨水器皿,笑道:“接雨水用啊。”
“哎。”有一些人還有點拘謹,畢竟急巴巴地接雨水用,這種行為被老板看到了,有點不好意思。
虞雪道:“儘量還是彆吃雨水,到時候用的話,也最好先過濾消毒一下。”
“哎,曉得了。”
一個保安看到虞雪的打扮:“老板,你要出門?”
“嗯,去工地那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