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好凶(1 / 2)

梁曉才一直認為自己的自製力不錯, 不管遇了什麼事他幾乎都可以保持泰然自若。但被霍嚴東環住的一刹那他突然發現“自製力”這種東西本來就是靠不住的, 至少他不是什麼都能自製。比如說他的心跳。心臟是他的, 但是他說慢點跳它也不聽。他很費了些力才穩下自己的情緒並專注於弓箭中。

然後霍嚴東一開口, 注意力又飛了。

穿前穿後加一塊兒活了二十多年,還從來沒哪個男人在他耳邊這樣說過話。指導性的,沒有半分感□□彩,也不是悄悄話。但偏偏十分誘人, 像秋日烈陽下熟透的金葡萄, 吃了一顆還想摘。

然後他想看一看那人的臉,下意識轉了一下頭,卻剛好讓自己的臉蹭過了那人的鼻尖。

這一刻就像有股電流從某人的鼻尖處蔓延,害他全身都跟著酥麻起來。

梁曉才猛然回頭, 皺眉說:“霍嚴東,我發現你膽子真不小。”

霍嚴東仍舊瞄著某一處, 微微彎了彎嘴角:“都這麼說。”

那聲音低沉卻有力,像盯住獵物的雄獅發出的警告。然後“嗖!”的一聲,箭被射出去了, 梁曉才清楚地看到一隻飛過的小鳥被射了下來。

目標那麼小卻能一箭穿透,這就不是一般人能靠勤奮練習來達到的水平了。有些人天生在某些方麵特彆出色, 梁曉才懷疑霍嚴東的動態視力是不是跟常人不同。

霍嚴東這時拿回弓,整個人從環抱的姿勢退開來,向目標掉落的地方走,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梁曉才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才跟上,到了地方才發現那是一種比麻雀還大一點的鳥, 身上也是花的,卻不知叫什麼。

他把鳥撿起來了,連同鷹一起拎著,卻聽旁邊的人說:“射箭,最重要的是專注。”

梁曉才“嗤”一聲:“廢話!我也知道要專注,問題是你彆那麼突然摟上來還在我耳邊說話啊。”

霍嚴東說:“昨兒個韓長安教你不也說話了?也沒見你怎麼樣。”

梁曉才一下就被噎住了。是啊,昨天韓長安也是差不多這麼做的,雖然沒有手把手但把他腕了。但是他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可能韓長安的嘴巴離他耳朵比較遠?還是因為韓長安說話的語氣跟霍嚴東不同?

梁曉才最後說:“韓長安沒你好看。”

霍嚴東:“……”

梁曉才說:“所以你以後離我稍微遠點。本來咱倆現在就住一個屋簷下,朝夕相對的容易發生點這個那個。你要是對我太好,萬一我把持不住,那多不好。”

霍嚴東上下打量梁曉才,把收回來的箭往草地上抹了抹,擦掉血跡往箭壺裡放回去:“就你這小身板?把持不住我也能給你按回去。”

梁曉才說:“得,啥也彆說了。咱們晚上再打過。”

霍嚴東瞅著梁曉才穿女裝掐著腰一臉男人樣說這話,怎麼都有點想樂。不過他忍住了,隻是借著拎獵物的空檔笑了下,梁曉才也沒看著。

梁曉才又說:“依我說,那個常鸚姑娘知道我在這應該不會再來了。但是如果我走,她知道以後肯定還得來,你看她那執拗樣吧。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你得在我走之前把下家找好,讓她明白不論是誰反正肯定不是她。你以往就沒個喜歡的人麼?”

霍嚴東說:“沒。”

梁曉才一尋思:“也對。軍營裡一大幫老爺們兒,看久了對你來說估計都一個樣。”

霍嚴東說:“你呢?有過喜歡的人麼?”

梁曉才說:“也……沒。”

上一世倒是有過,不過對方是個直男,所以他從來沒表白過。後來那人結婚了,他也從駐地離開了。偶爾還會聯係一下,也隻是戰友罷了。

至於說原身梁小才,活得已經很不容易了,根本就沒有精力喜歡什麼人。但是他完整地繼承了梁小才的思想,所以他知道,梁小才對鄰居那個叫張勇勝的小子其實是有一點異樣的好感。大概是沒有除了母親以久的人對他那麼關心過吧。不過這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總是隨著各種外力得以加深,或者得以減淡。加深的也許擁有了彼此的一輩子,而減淡的可能一經分彆再無相見的可能。

其實認真說起來他跟霍嚴東的緣分就很深,畢竟這是跨越時空見的一麵,這世上能有多少人有這樣的緣分?雖然這緣分看起來好像不會長遠。

梁曉才說:“說起來我還從來沒吃過鷹肉呢。你吃過麼?好不好吃?”

霍嚴東皺眉:“吃過,膻味很重,不好吃。”

梁曉才呆:“那你射它乾嘛?!”

霍嚴東心說是啊,老子自從吃了一回鷹肉之後再不射這玩意兒,剛才為啥要射它來的?不過射都射了扔掉也可惜,拿回去給葉大鵬養的狗吃可也行。

梁曉才問:“那還有沒有什麼彆的能獵的?我看這也沒麻雀。”

霍嚴東說:“進林子。”

初春的林子乾乾巴巴,樹上沒葉地上沒草,但並不太平。尤其是他們手裡拿著帶血的東西。許多冬眠的動物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找東西吃,血腥味很容易引起它們注意。但是兩人膽子都大,也不在意,進去之後踩著爛樹葉就開始瞎逛。

等再出來的時候梁曉才手裡多了兩條蛇,還是挺粗的那種。這可把他給美壞了,他就願意吃這口!

左手鳥,右手蛇,血淋淋的。霍嚴東身上還多了兩捆柴。他們出來的時候沒帶斧子,所以柴隻是一些較細的乾樹條。霍嚴東撿了不少,然後用乾草打的繩給捆起來。兩人回到關裡頭,還沒忘得去買個盆。

今天的主要目地是買盆,就是那野味看著有點嚇人,賣盆的老板娘嚇一跳,愣是沒讓拿著進。梁曉才隻得把美味先交給霍嚴東,然後自個兒進鋪子裡選。

他不光看到大木盆,他還看到浴桶。生意不太好做,浴桶還折價呢,不過折完價好一點的也得兩百二十文。梁曉才想想還是先算了。指不定在霍家住幾天呢,先不買了。最後他拿了個大點的盆出來,又跟霍嚴東去了葉大鵬家。

葉大鵬是本地人,從小就在虎頭關長大。不過他爹娘過世得早,所以他平日裡都是一個人。這陣劉小六跟牛大武休假還沒結束,也跟著住在他家。他家離霍嚴東買的宅子還不算很遠,走路大概也就五六分鐘?

這會兒他剛好在家,貌似是在跟誰說話,狗跟著在旁邊叫呢。霍嚴東敲敲門:“大鵬,開門。”

葉大鵬麻溜過來了,笑說:“副統領,嫂嫂?快請進快請進。”

霍嚴東跟梁曉才便進了。說來也是搞笑,葉大鵬的狗本來叫得挺歡實的,結果一看到霍嚴東,立刻閉上嘴巴溜溜躲到了葉大鵬身後。

“嚴哥,這狗怎麼這麼怕你?”梁曉才問霍嚴東。

“見我抽回鞭子就這樣。”霍嚴東說罷把鷹給了葉大鵬:“大鵬,這個給你家阿棕吃。”阿棕便是葉大鵬養的狗,一身棕毛,得此名。

“給阿棕吃?那也太浪費了。”葉大鵬說,“副統領您這可是鷹啊,吃了能強壯筋骨,補中益氣的,對風濕痛還可好呢,多少人想要都沒有。我給您加點藥材一起燉湯,給大娘喝多好。”

“還有這一說?”霍嚴東真沒聽說過。

“這我哪能騙您?”葉大鵬說,“您和嫂嫂稍等會兒,我去給您拿幾味藥材。”

“那要不叫上他一起去吃?”梁曉才尋思本來都說給葉大鵬,結果不給了還拿人藥材,有點兒坑。

“也行。”

霍嚴東把葉大鵬叫了一起去家裡吃。葉大鵬一開始還推辭,後來一想反正就他自己,再說他還挺好奇他嫂嫂的廚藝,所以就厚著臉皮去蹭一頓了。

關彩衣可沒弄過鷹,更沒有收拾過蛇肉。她本來也不是膽子多大的,看著就有點怕的樣子,梁曉才就乾脆親自上手,跟霍嚴東倆人一起,收拾蛇,收拾鷹。最後熬了一鍋老鷹湯,紅燒了一大碗蛇肉。本來是說烤蛇的,但老人吃烤的東西總歸是不太好嚼,就紅燒了。梁曉才還炒了個茄子乾,熗拌了土豆絲。可以說這是來到這裡之後吃的最最奢侈的一頓了。

葉大鵬萬萬沒想到,他這新來的嫂嫂不但人長得漂亮,性子好,廚藝還如此了得。他以往也不是沒喝過藥膳湯,也不是沒吃過蛇肉,卻沒有哪一次覺得這麼好吃過。那湯明明加了藥材的,卻一點也不難喝,甚至還隱約讓他覺得很好聞。不過更好吃的還是蛇肉,燒得恰到好處,又香又嫩的,咬一口,再吃口饅頭,不喝酒都要醉了。

葉大鵬是不喝酒的,但霍嚴東跟梁曉才喝。兩人回來的路上就買了,為的就是配燒蛇肉。葉大鵬看到的時候本來有心想攔著,但一尋思好像也不用,便沒說什麼。

“嫂嫂你這都是跟誰學的?”葉大鵬說,“我娘去得早,我小時候都是吃我爹做的吃食。我爹那手藝,就是把東西弄熟了就行。所以我打小就羨慕那些家裡有人廚藝好的。我想著我以後娶媳婦肯定也要娶個廚藝好的。”

“你麵相好,這事肯定能成。”梁曉才說著又給李順蓮夾了一塊蛇肉,又給關彩衣夾了一塊。起初關彩衣不吃,但是梁曉才勸了兩次她也就試了試,沒想到意外的好吃,這便也吃上了。

“小葉你以後常來。”李順蓮笑說,“大娘是看不著了,但你嫂嫂人很好的,你來了肯定有你一口吃的,隻要你來,咱們全家人都歡迎你。”

“哎,謝謝大娘。”葉大鵬眼眶瞬間就紅了。梁曉才見狀笑著搖搖頭,朝霍嚴東又舉了一次碗。

霍嚴東酒量很好,喝了兩大碗也沒醉。但是喝著喝著他感覺特彆熱,就沒再喝。梁曉才也是一樣,喝喝就熱了。要不是不想浪費,他一碗肯定有剩。

葉大鵬沒說,這東西挺補的,特彆是他們今天吃的蛇肉配著酒,有極高的壯陽補腎的效果。他是覺著新碰到一起的兩口子,那肯定是蜜裡調油的時候,補一補也沒什麼不妥,哪知可把霍嚴東跟梁曉才坑苦了。

太陽剛下山的時候葉大鵬回去了,霍嚴東跟梁曉才也回了東廂房。兩人起初洗漱的時候也隻是覺得熱,但還以為是喝酒的緣故,沒想那麼多。可等躺倒炕上就覺得不對勁了。睡不著,身體異常躁動,抓心撓肝的,總想做些什麼。都是成年人,他們對這種感覺太熟悉了,但離著這麼近,又不好真就不管不顧了。最後還是霍嚴東先忍不住了,下了炕。梁曉才問他去哪,他說去茅房。

想也知道霍嚴東是要去做什麼,但梁曉才沒攔他。他巴不得霍嚴東出去呢,這樣他自己就方便了。

霍嚴東出去之後本來是想去茅房的,可他想想之前還說夜裡要去軍營,於是他又折回來了,想著問問梁曉才一會兒還去不去了。誰料一進屋就聽到了異樣的喘息聲。他的腳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他就站在內門外,一動不動。

梁曉才喝了酒,再加上沒想過霍嚴東會那麼快,所以他還挺放的開。殊不知霍嚴東簡直被他的聲音定在門外。

梁曉才緩了一會兒之後出來,看到霍嚴東就站在門口,驚呆:“你?!沒出去嗎?”

霍嚴東說:“出去了,剛進來。你出來乾什麼?”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了謊。

梁曉才心說我出來還能乾什麼!當然是洗手!他左手蓋住右手,拿了換下來的衣服擦擦,之後便出去了。霍嚴東在昏暗中低頭瞅瞅,咒罵了一句什麼,轉身也跟了出去。兩人倒是沒去軍營,但是也沒有很快回到屋裡。他們做賊似的去了菜園子,拉開架勢,用對打的形式發泄過剩的精力。

再進屋已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梁曉才問:“今晚不去軍營?”

“去不去都行。”霍嚴東說,“你想去就去。”

“不去了。我這剛消掉火,去了萬一看到你那些手下一個個光著膀子操練,哪受得了。今天吃的東西是不是太補了?”

“我也不知道。”

“早知道把白天看的浴桶買了好了。”梁曉才想想真有些後悔,“出一身汗洗不了澡太難受。哎對了,你們軍營那麼多人,平時都是在哪洗澡?”

“昨晚我不是帶你去過河邊,就那。現在天冷,去洗的少。等到天暖和的時候人就多了。”

梁曉才一想到那個“煮餃子”的畫麵還挺想笑的,事實上也確實笑出了聲。

霍嚴東聽到他笑,不用想都知道這小子一定想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不由也跟著想了一下那個畫麵。他覺得把梁曉才放到那個河裡跟大夥一起洗澡那就跟把狼放進羊窩窩裡也差不多。隻是不知道這小子到時候還會不會像今晚那樣……

一想到之前在內門外聽到的聲音,霍嚴東又有些躁動。於是他背過身去,沒有再跟梁曉才聊。

梁曉才自己想什麼,也沒有再吱聲,這一晚兩人入睡都挺艱難的。

霍嚴東做了個奇怪的夢,他夢見夏天到了,河邊的草綠了,花開了,蝴蝶也飛來了。河水溫度不再那麼冰冷,甚至是有些溫暖的。他練兵練了一天之後去洗澡,周邊都是人,那些人一個個全都麵帶著笑容,但是他聽不清他們說什麼。最奇怪的是這些人下河都穿著衣服。

他跟他們說穿著衣服洗什麼澡?那些人便一個個全都上岸去了,最後隻留下了他自個兒。再後來岸上的人也走了,他覺得自己洗得差不多了,也想著回去。卻聽遠遠的,有人問他:“你也要走麼?”

他在原地一定,向聲源處看去,卻隻看到一個人的背影。

那人的頭發又黑又亮,被月色鍍了一層淡淡的銀光。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被照得冷白的,一堆刺目的傷疤。

他說他洗完了,得回去了。那人“哦”一聲,整個人漸漸沒進了河底……

喂!

霍嚴東猛然驚醒,坐起來仿佛還能感覺到那人細軟的發絲從自己的指間流過去。

然而實際摸到的東西卻讓他頭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