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春日宴(10)(1 / 2)

一滴汗從鬢角緩緩流下,彙聚到下巴,滴落。

花園裡隻有翅膀振動的聲音,薩曼和任逸飛一動不動,天上這些奇怪的黑色的長著粗毛的巨型生物也不動。

任逸飛的雙眼化作鴿子血一樣鮮豔的紅色,黑色的符文在眼中旋轉。

在他們的不遠處,靜靜躺著幾個薄薄的皮囊,是侍女的皮囊,皮上畫了足以亂真的眉眼。

而他們的麵前是四隻神似蒼蠅的巨大東西。

它們有四隻薄翅,六隻長著粗黑短毛的長肢,身上覆蓋著一層細密毛發,隻是嘴巴是針狀的,長長的,下麵連著一條腺體,尖端分泌著某種液體。

讓人想起藏在毒蛇的毒牙裡的毒腺體。

任逸飛兩人毫不懷疑,這長長的嘴紮入人體的時候,這種奇怪的液體也會注射進去。

它或許是麻痹神經的麻藥,或許是融化肉/體的毒素,或是另一種東西。

薩曼盯著就在眼前的針狀物,一刹那的勇敢之後,他整個人都是僵硬的。他甚至不敢眨眼,深怕一眨眼,這停住不動的東西就一針刺過來。

就算是資深玩家,在麵對遊戲的時候依舊是弱勢一方,稍有不慎就會死在裡麵。

老虎搏兔,亦需全力,薩曼做了全力一戰的準備。

“是他?另一個人格?明明還是一樣虛弱的身體,但是看到他就突然就有了強大的信心。是一個骨子裡就帶著強者氣質的男人。”他側頭看向身後的白衣妖魔,近距離接觸,才能感覺到這種奇妙的魅力。

薩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還拉著他。

以他的習慣,此時不該送npc堵槍眼嗎?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然而那一瞬間,完全是不受控的,他居然下意識就去拉住他,護到身後。

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

奇怪,接連兩個副本,都出現了讓他不自覺欣賞的人。

身處黑暗,卻充滿光明和希望的宋博之。擁有強大實力,身處混亂妖魔世界,卻依舊克製並守序的這個大妖。

當然,前者是玩家。

某個瞬間,薩曼有些遺憾,又有些慶幸。

遺憾他不能和這樣的人相交,成為朋友。慶幸他不能和這樣的人相交——因為這意味著對方也要來帶荒蕪之角,成為沒有希望沒有明天的玩家。

星辰墮海,總是格外讓人難過。

白衣妖魔抬頭靜望來犯者,紅色的眼睛帶著神秘的力量。這種紅不是失去生命的血液的顏色,而是更加純粹剔透的顏色,帶著一往無前的力量感。

突然他轉過頭,血色眼眸如刀鋒一樣刮過,薩曼甚至能嗅到那暗藏的暴戾和殺意。

他想要殺誰?眼前這些,還是自己?

薩曼的手握緊了劍,如果這個白衣妖魔動手,即便欣賞,他也隻能深表遺憾,送他永遠的沉眠。

“你怕我動手?”任逸飛問他。

薩曼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道:“不用怕,我很欣賞你(的香味)。走吧,我會混亂它們這段時間的記憶,不必打草驚蛇。”

眨眨眼,眼中奪目的紅色很快消失了,他的眼睛恢複了一開始的烏黑。

一下使用了太多力量,任逸飛有些無力地靠著身後薩曼的手臂:“扶我。”

前後對同一個生物使用幻術,甚至強行混亂對方記憶,中間又沒有間隔時間,第二次的效果會大打折扣,任逸飛也不能保證可以持續多久。當然,三五分鐘還是有的,這就夠了。

薩曼收起巨劍,他再次扶起臉色有些蒼白,卻依舊不顯勢弱的白衣妖魔。

不知道為什麼,薩曼的動作輕柔很多,明明是一樣的臉,也都是高冷型的,但就是下意識變得小心了。

兩人提著灌了鉛的腳跑進走廊,又走了很久,不知道拐了幾個彎,終於停住了。

那些東西沒有追來,不知道是找不到,還是有彆的限製。

任逸飛靠著走廊的牆壁,臉白得沒有血色,隻想要深呼吸和大喘氣,但還是死死維持著鶴君高冷大妖的樣子。

他覺得肺要燒起來,呼吸都扯痛了呼吸道,以前從沒這樣跑過。

這個身份是鶴君的,身體素質可是妥妥他本人的。

這算是再一次認清了自己戰五渣的本質?

一朵燈花從袖子裡滑出,落在地上,大概是跑的時候帶進來的。

任逸飛沒注意到,薩曼卻注意到了,他彎腰撿起,捏著那朵小小的燈籠一樣的花,放到任逸飛身前。小小的光團給兩人加上一層橘黃色的濾鏡。

“不問我為何虛弱至此?”任逸飛抬眼問他。

薩曼看著他靠著牆,頭發有些淩亂地散著,幾縷劉海被汗水打濕了,貼著臉頰,但是一雙眼依舊堅毅,他的眼中有星河璀璨。

那個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鶴君,因此刻小小的狼狽,被拉入人間。

他呆了一秒,為這npc驚人的美色。

他收回視線,坦蕩道:“鶴君想說,我便聽著。不想說,我亦不問。”

兩個人格說話的聲調有一點不同,這一位的聲調更低一些,顯得成熟。給人的感覺也是一樣,這位就像是白手起家沉浮半生的一代,言行舉止也要謹慎一些。

還是個君子,任逸飛微微一笑,恰如春冰化水、荒原花開,昏暗的走廊一下都亮堂了。

“這是我和此地主人的舊怨。”任逸飛伸手摘下薩曼手裡的燈花,收進袖子。

他看薩曼一眼,上前一步,低聲道:“入夜後,停雲閣就‘活’了。另外,不要靠近這種花。”

這是謝禮,甜品玩家。

濕潤的空氣吹拂著薩曼耳膜,聲音有些低啞,像極了大提琴的音色,但是他還沒怎麼深入感覺,白衣妖魔就後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