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春日宴(21)(2 / 2)

“傳說青鴻的本體就是燈芯蓮。”他想起一個傳言,鶴君送他燈芯蓮,是要提醒他,小心青鴻?

那鶴君又去哪兒了?莫非已經糟了暗算?

成妖多年,像鶴君這樣一心一意隻有修行的妖魔實在不多見,死了就太可惜了。

“孔雀為何不去喝酒?是嫌我招待不周?”青鴻踏月而來,一彈指已到跟前。

他看了消失的清泉院一眼,笑道:“孔雀好大的脾氣,這是我師兄的住所,你是對我師兄有何不滿麼?”

“少在這和我扯淡,鶴君被你害哪兒去了?”孔雀不聽他說什麼,他隻看事實。

“我怎麼會害我師兄?”青鴻的臉冷下來,“而且,我也害不了他。”

孔雀嗤笑:“他對你沒防備,你自然能做到。按我說,鶴君當年就不該說服他師父把你這狼崽子撿回來。若沒有你拖累,他早是妖魔界第一人。”

“胡說八道。”青鴻最恨彆人勸他師兄不要他,從小時候開始,一直一直……他再也忍不住了,青色蔓藤衝天而起,變成了一個巨大鳥籠。

“孔雀,這裡便是你葬身之地。”

“嗡嗡嗡,嗡嗡嗡。”隨著某個特殊頻率的短笛聲,地底一個個沉睡的蟲子醒過來。

已經走到一半的玩家瞬間倒了血黴,眼瞧著希望就在前方。數量龐大的蟲子一下就帶走了一批玩家的性命。

薩曼兩人還在往上走,並不知道這些。

他們正在造火炬。

青鱗的油燈毀於一開始的黏液,薩曼的蠟燭也不幸喪生,他們手裡還有一個火折子,幾件不用的衣服,一根不大的鬆木棍子。

薩曼找了一件粗麻的衣服,扯下一塊布,撕成長條綁在木棍上,再細細扯開,弄成毛茸茸的樣子。

和空氣擁有充分接觸麵的絨毛狀麻線更容易燃燒。然而薩曼還是花了很多力氣才將這根簡陋的‘火炬’點燃。

“其實黑暗不是一點好處沒有,”薩曼拿著好不容易點亮的火炬查看有無怪物,“黑暗中,怪獸的呼吸聲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

“怎麼可能做到?那個呼吸聲很微弱,方向也不好辨認。”青鱗搖搖頭。

薩曼不知道想起什麼,笑容一閃而過:“我見過一個人,他可以做到。”

“誰?”

“一個……奇特的‘盲人’。”想著那個人,薩曼的笑容真實幾分。

青鱗和他同行那麼久,第一次看到這個老練的玩家露出真實情緒,好奇道:“現實中的,還是遊戲裡的npc?”

“玩家,真正在玩遊戲的玩家。”薩曼說,“在他麵前,我們充其量就是被遊戲玩得不那麼慘的倒黴蛋。”

畢竟這世界上能把boss逼到崩潰的實在不多見。

“一定很厲害,能讓你這樣的老玩家念念不忘。”青鱗感歎道。

薩曼一愣:“念念不忘?”

“難道不是?”

“或許吧。”薩曼見鬆木棍子已經燒著一點,放下護著擋風的手,雖然這裡壓根沒有風,“行了,我們走吧。”

“阿嚏!……是太冷了?”任逸飛揉揉鼻子,這一下把他注意力打斷了,他不得不站立幾秒,再一次確定行走的方向。

在凍得麻木後,他的身體反而出現了新的幻覺——水,似乎是溫的?

這樣一頓自欺欺人,任逸飛硬生生扛過凍死人的溫度,一路走到現在。

確定了方向後,他繼續往前走,心裡默念著步距。他每一步都是一樣長短,用來丈量走道的距離,然後在大腦裡建立一個方位圖。

視覺可以幫助調整方向,習慣了光明的人,你讓他閉上眼睛走直線,總是走不直,所以建立起來的方位圖多少有些錯漏。

但不知怎麼的,任逸飛不存在這樣的問題。他在心裡畫出的定位圖,準確率一向很高。

耳邊水聲嘩嘩,水已經沒過他的腳背漲到小腿,所以他走路時會帶動這種聲音。

他能想象,白色的細小泡沫隨著他的動作起伏的畫麵,還有小小的浪打在腳上,有點兒癢。

或許此情此景過於熟悉,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死亡’。

彼時他不過是稚嫩少年,剛剛經曆人生最重大的變故,一個名為‘大惡人係統’的東西找上門。

它要收集怨氣,就要他去作惡,他不肯,那一日晚上,他就有了一次‘穿越’經曆。

不,更準確的說,是一次無法改變命運的‘附身’。

夢裡他附著在一個盲人少年身上,那孩子生活在戰爭年代的一個偏遠山村。

任逸飛的世界一片漆黑,他能感受到原主所有的喜怒哀樂和身體一切感受,隻是不能‘動’。

在那裡他生活了很久,學會了在黑暗中洗衣做飯照顧自己,也學會了在黑暗中喂養家畜編製竹筐。

最後是怎麼死的?

一個很冷的天氣,他穿著打補丁的麻衣,被綁起來,綁在樹上。

他記得那是麻繩,挺粗的一根,身後也是一樣很粗的大樹,他的肚子被切開了,什麼東西從裡麵流出來。

任逸飛終於知道肚子被人生生切開是什麼滋味。

如果給他機會,哪怕一點點,他也想要改變那個孩子的命運。可惜,係統給了他‘體驗痛苦’的權力,卻沒給他‘改變命運’的權力。

他隻是個被操縱的小醜。

一片漆黑的世界裡,他聽到旁邊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一些說著本地的方言,一些說著他聽不懂的異國語言。

鐵鏽味充滿鼻腔,一輩子沒見過光的少年,在那個陰冷的季節,終於有了血紅色的概念。

少年的心裡卻想著,幸好被抓的不是那個學生。那個學生說,國家會浴火重生,老百姓以後能過上好日子。這麼有本事的人,他說的一定是對的。

大惡人係統希望他懂得絕望和痛苦,那個盲人少年卻教他學會了珍惜。

花籬想用這種辦法慢慢折磨死他,但隻要有一線機會,他也要抓住那個踩著自己的鞋子,扯著上麵的帶子爬起來。

任逸飛不懼怕死亡,但他更不怕生存。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阿飛:所有不能殺死我的,都將使我更強大。

薩曼:念念不忘,可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