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小遊戲(23)(2 / 2)

一個劇本被丟過來,年天喜手裡也有一個:“這個劇本我之前也沒有看過,我們的起點一致。劃紅線的是要演的角色。”

任逸飛接住劇本,劇本上寫著《夜歌》,翻開看了一頁,似乎是民國時期的劇本。他抬起頭:“npc是裁判?”

“同一個角色同一個場景,我們各演一次,導演不說‘卡’,戲就不能停。”年天喜是真的想要和任逸飛決出高下,他不搞那些陰謀詭計了,隻想用演技,堂堂正正和任逸飛拚。

絕對的公平是沒有的,因為角色有契合度的問題,但是相對的公平,他可以做到。

“戲更長的人勝出?”

“沒錯。”年天喜一揚手中劇本,“半個小時準備時間,可以臨場修改劇本內容,但是人物不能崩。”

任逸飛點點頭,這就開始翻看劇本。

如果時間充裕,任逸飛會將劇本翻看數遍直到起毛邊,但是現在時間不足,那就隻能快讀。

他帶著一定目的性,準確地找劇本所要表達的信息。

這個目的性包括並不限於:時間、地點、人物、事件起因、事件過程、事件轉折、事件結果。

前者是一種想要讀懂讀透的想法,後者是純粹的‘應試’,不為彆的,隻為拿高分。

任逸飛兩者都行,以前他多用前者,拍戲之前差不多把整本劇本都給背下來。進了荒蕪之角他多用後者,快速找重點。

二十分鐘不到,任逸飛已經將整個劇本翻看一遍,囫圇吞棗般。他也知道了這個故事大概是在講什麼。

他要演的呢,也不是主角,而是一個具體說起來沒有什麼辨識度的很普通的配角。唯一的不普通,可能是他也曾是權貴,幼年縱享人世繁華,如今人到中年,嘗遍時間冷暖,也趕上了社會變遷。

任逸飛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人物身上的閃光點——新舊矛盾。

舊社會的權貴少年時期,和新社會的平民中年時期,他身上集中了時代賦予的矛盾點。

雖然他本人已經放棄抵抗命運,連辮子都已經剪了。但其實內心深處還有一些頑固的無法剔除的東西,在倔強地燒著。

剩下的十分鐘,他將這個人物重新過了一遍,在腦子裡鑿刻出一個大致的印象,戲就開始了。

年天喜說他先來,任逸飛也不搶,他還能多幾分鐘再看看劇本,這不是很好嗎?

他就自己搬個小馬紮一邊兒看劇本去了,和以前一樣。

年天喜的戲他沒看,這東西怎麼說呢,隻要看過,多多少少肯定記下一些覺得可以的眼神、反應、應對等等。但是這些閃光點是彆人的,非要拿來和自己的相結合,很容易水土不服。

所以他乾脆就不看了,擔心影響到他,打亂他的安排。

然而也就是十五分鐘,那邊喊了停。任逸飛抬起頭,看到年天喜手裡提著一尾活魚,似乎也愣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被喊停。

但是他沒有多做停留,直接走下去,目光轉向任逸飛。

任逸飛也放下手裡的劇本,朝著目光聚集的中心點走。年天喜就看到他順手牽走了一個空鳥籠,但他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

這一幕的戲很簡單,初秋季節,角色揣著手出來溜達,路上遇到了幾個人,最後買了一條魚回家。

任逸飛來了,提著一個空鳥籠,藍色的布垂下,擋著,仿佛裡麵還養著鳥。

“喲,三爺,您哪兒去啊?”

任逸飛反射性撣袖頭,要打千兒,可是半道想起來,如今這是新社會了,得改規矩,硬生生又把手扭了,極為彆扭地伸出一隻手擺擺:“我這,隨便走走。”

“您那八哥今兒怎麼不叫了?”來人有些奇怪。

劇本裡這個人以前是養過八哥的,最近給賣了,換點錢。這個點加得恰到好處,對麵也接得很流暢。

任逸飛的臉上露出些許窘迫,他將鳥籠子往背後挪了挪,既不想和人說自己賣了鳥的事,也不想繼續鳥籠的話題。

所幸對方沒有緊盯著這個話題不放,倒是說起了彆的:“我記得以前咱們城有很多烏鴉在飛,還有彆的麻雀、鴿子,怎麼都看不見了?”

任逸飛抬頭看著,似乎看著紫禁城的方向,苦笑著:“已經被烏鴉拋棄了啊。”

“改了台詞?!”台下的年天喜攥緊了拳頭。

原台詞是:烏鴉也飛去彆處了吧。但是改完之後的這一句,那種‘被時代所拋棄’的悲哀更是透骨。

尤其是‘拋棄’兩字,不隻是說這座城市,更是說這座城市的‘舊人’。

年天喜緊盯著聚光燈下的任逸飛,他自己飾演的時候,就是演一個內心還不肯離開舊社會,身體卻不得不接受的失意中年人。

他刻意彎著背,眼神也藏著怯,隻是偶爾懷念地看看四周圍的老物件。

然而這種肢體戲和眼神戲,老實說,大方向沒有問題,隻是特點不夠。

可是任逸飛呢,他那個打了一半的,不合時宜的千兒,還有縮到身後的沒有鳥的鳥籠,以及最後一句‘被烏鴉拋棄’,這個人物的形象立刻鮮明了。

剪了辮子,卻第一時間打千兒,這是個舊社會過來的人。

提著鳥籠子,裡麵沒有鳥,曾經闊氣過,如今落魄了,隻是還不能忘記舊日時光。

看起來有些啼笑皆非,但是笑過之後又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悲哀,小人物被時代的馬車拉扯著走的感覺。

任逸飛的台詞沒有更多,動作也沒有更出格,但是兩邊比對,年天喜的演繹就像是燒過的煙一樣蒼白。

“原來這就是任逸飛,”冷汗從年天喜額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