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表情她似乎什麼時候看到過,王老師的視線穿越了時間,忽然和當年的自己重逢。
“學生自己的事情,還是讓學生自己解決吧,他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寸。我們這一天天的也很累啊。”
當年的她這麼說著,並且不以為然。
但是第二天,她就看到了那個孩子的屍體。
那個曾經用眼神向她求助的女孩子,安靜又乖巧,連自殺都選在所有人都睡著的午夜。
“都要高三了還搞這種事,害得我們班都出名了,煩死了。為什麼不乾脆死遠一點,選在宿舍樓跳是想乾什麼?”
“不關我的事,我可什麼都沒乾。這也太脆弱了。”
“嚇死了,為什麼不能去遠的地方跳?我都要做噩夢了。”
王老師捂著自己胸口,心臟鈍痛,她感到很失望,但不知道是對著自己還是對著這些學生。
“如果在外麵的是你們……”王老師的語調微微提高,又在最後一秒泄氣。
他們的表情是煩躁和厭惡。
“老師是在道德綁架嗎?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們害她們的。”
人群裡的任逸飛看著王老師灰敗的表情,心裡竟無一絲的波動。
“老師!老師!”黑皮頂著大雨從前院跑過來,他的臉灰得如同死人,“老師,池波吐血了!”
吃了藥之後,池波短暫清醒了一會兒。但是他的情況沒有好轉,反而急速惡化。
他先是捶著腦袋,喉嚨沙啞地說疼,之後手腳開始不受控地抽搐。
那時候黑皮就已經被嚇到,沒想到緊接著池波就掐住自己的脖子,他張大嘴,嘴裡發出‘赫赫’的嘶啞聲音,眼睛充血,突然咳出一口血。
黑皮嚇壞了,連滾帶爬跑去找老師。他從倒座房一路衝到正院,渾身濕透,身體還不自覺顫抖:“老師,池波吐血了!他是不是?”
接連有學生出事,王老師的臉色頓時比黑皮還要難看,她勉強冷靜:“我去看看,你們去前台,讓工作人員幫忙找醫生。”
老師和黑皮迎著風雨去了前院,同學們麵麵相覷,還是決定去看看,就算是儘同學之誼。
池波的房間門前很快擠滿了人,大家都吃驚地看著在床上抽搐並且一直嘔血的池波。他掐著自己的脖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極其痛苦的樣子,皮膚上生了一些斑點似的紅疹子。
“怎、怎麼會這樣?他有什麼家族遺傳病嗎?”
池波張嘴再次吐出一灘穢物,黑褐色的粘稠液體裡夾雜著紅色的東西,不知道是血還是什麼。同時一股說不出來的臭氣彌漫開。
門外同學的臉青了,他們捂住自己的嘴乾嘔。還有人從門口退出來,他們實在看不了這種場麵。
任逸飛站得不遠也不近,他的視線穿過間隙,和床上痛苦打滾的池波對上。
池波的眼睛裡已經失去神采,他的眼睛凸出,幾乎要脫離眼眶。看得出來他很痛苦,嘴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四肢一直抽搐,床上到處都是吐出來的汙物,身上也臟了。
在一個小時前,這個人還和他發短信呢,生命真的是很脆弱,對吧,池波。
因為擔心老實巴交的父母受不了,擔心影響自己的前途,還祈求他不要把視頻發出去。
隻看他這副樣子,完全想不到背後會做出如此惡行。
他施暴的視頻裡,就算沒有拍到臉,也能想象那個可怕的樣子。人類社會教導的道德直接撕碎了,露出比動物還要凶惡的獸性。
對弱者施暴,會帶來特彆的快/感嗎?
“香雪和小敏回來了。”
雷聲裡,雨線裡,三個人的影子出現在門口。他們全身都濕透了,單薄的衣服貼著身體,本來打理得很美的頭發也濕噠噠貼著臉。小敏更加狼狽,她身上沾了很多泥水。
沒有了精美的妝容和穿搭,原來也不過是兩個蒼白的影子。
送她們回來的人是攝影師,他的單反也被水打濕了,外套披在香雪的身上。因為她穿著白裙子,濕透之後就露出了裡麵的顏色。
王老師又從池波的房間走出來,她讓其他人看一下池波,自己則去看香雪兩人的情況。
“你們沒事吧?”
香雪裹著攝影師的外套打哆嗦,她看到老師就哭著撲過來,在她懷裡瑟瑟發抖:“老師我好怕。我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追著我,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蒙著臉,手裡拿著一根鐵棍。我的手機也壞了,幸好有人救了我。”
王老師又看向攝影師,攝影師查看自己的單反,一邊聳聳肩:“我隻是恰好遇上她們。其他的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