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要什麼?”
他猛地睜開眼,眼前有一團模糊的色塊,紅色色塊移動變換。
灰暗的色塊似乎在變得鮮亮,它們裂開成一塊塊,有了各自顏色,世界漸漸蘇醒了。
然而腦子木木的,有種奇妙的割裂感。身體來了,靈魂遲遲未歸,外麵的一切都隔著一層色塊濾鏡,模模糊糊的。
“同學,你要哪個?”
這個聲音從哪兒來,左邊還是右邊,她是在和自己說話嗎?我是……誰?
腦袋好像變得鈍鈍的,他還是呆呆站在那裡,還沒有完全塞進軀殼的靈魂用著極為遲鈍的速度處理著接收到的信息。
‘我是誰?’
確認自己的身份,這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確定,他知道,有個聲音說這件事很重要。
但是他還是木木的,手慢慢伸出來,像僵屍,但是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伸出來。身體是剛剛解凍的屍體,感應和反饋的器官還沉睡著,無法給予正確的回應。
“同學,你怎麼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渾身一個哆嗦,雖然眼前依舊是很多模糊的色塊,人卻清醒了一點:我是任逸飛。
這個名字出現的瞬間,記憶似乎被帶出來。有些混亂,記憶碎片被一個漩渦卷著,他用了很久才確認:我是任逸飛,這裡……是副本。
白毛細汗爬上脊背,任逸飛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恐怖,他的靈魂似乎跳出了這個三維的世界,用一種奇特的方式接觸到不知道隱藏在何處的,沒有形態的意識。
那個不可言說的意識體的深處,裂縫裡睜開一隻眼,他的靈魂和那個世界偶然的聯係便戛然而止。
靈魂回歸,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它是怎麼被硬生生塞進這個軀殼裡,然後建立聯係,蘇醒。
閉眼,睜眼,短暫暈眩後,眼前終於不再是一個個模糊色塊,而是一個個模糊的人和模糊的背景。
好吧,好歹他知道了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一個食堂,他手裡還拿著一張塑料卡,正遞給食堂阿姨。食堂的玻璃反射著他呆滯的臉孔。
任逸飛又有些恍惚,剛剛塞進去的靈魂又飄出來一些,好像飄到了上空。他覺得眼前一切都假得如同櫥窗裡的蛋糕模型。
我怎麼了?是什麼東西在影響我?
他感覺到自己是被什麼拉扯著,無法控製自己的舉動,但這恰恰惹怒了他。
他怎麼能允許身體的不受控?
“這,這。”他嘴裡發出含糊的音節,手指隔著玻璃點菜。那隻手指不正常地彈動,好像兩個意識在拉鋸。
食堂阿姨沒有多想,她常常看到這種熬夜通宵後神情恍惚猶如行屍走肉的學生,阿姨都習慣了。
“喏。”估摸著這個學生的食量,她給夾了兩個花卷和一塊炸豬肉排,上麵放一個煎蛋,然後刷了卡。
這麼多食物加起來也就九塊錢,隻有學生食堂才有這樣的實惠。
任逸飛拿到了餐盤,身後的學生催促他買好了早餐快點走,彆耽誤後麵的學生。他便慢吞吞地朝著某個空位走。
一步一步,世界慢慢的變得清晰,他的世界就像是起霧的玻璃被擦乾淨,那些模糊的人影也有了臉。
他安全到達空位,坐下,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食堂裡可以提供的早餐豐富多樣,他的對麵就有一個嗦粉的人,兩手合抱的大海碗,白色的米粉泡在裡麵,上麵放了一大份酸香的酸菜和酸筍,又淋上一勺油潑肉臊子。
隔著嗅一嗅,酸菜的香味讓人口舌生津,他的靈魂似乎也被吸引了,願意更踏實地待在這個身體裡。
發現到這一點的他拿起盤子裡的花卷,雪白的麵團之間可以看到一層層紅褐色的豆沙,細細的,甜甜的。
裹著豆沙的花卷真美味呀,熱乎乎的,裡麵的豆沙都要流出來了。
任逸飛忽然想起,用糖醃漬了的紅豆,也叫蜜豆,豆沙好吃,蜜豆也好吃。
一個花卷吃下,耳邊多了很多鮮活的帶著生活氣息的聲音,和世界的隔閡似乎更薄了一些。任逸飛自己都驚訝,居然是美食將他蠢動的靈魂留下來,不至於飄飄散散。
他看向盤子裡近一厘米厚的炸豬排,那是金黃色的,裹了蛋液,沾上麵包糠炸得酥脆的食物。
那種金黃的閃閃發亮的外表真是無時不刻不在誘惑他,任逸飛終於忍不住,他伸出筷子,夾起這個豬排。
“哢擦’,咬下的瞬間,被蛋液黏附在一起,炸得酥脆的麵包糠表層碎裂了,肉香伴著熱氣從縫隙飄出。
肚子突然傳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似乎催促著他。
本以為這個連醬料都沒有的炸豬排會有些乾而單調,但是一口咬下去,吃在嘴裡的卻是肉嫩多汁的豬肉。
任逸飛能想象出,為了讓它如此入味,並且炸後不柴,廚師一定小心地用木槌將它的纖維組織捶鬆了,然後放在醬料盆裡醃製。
他將溏心的煎蛋放在炸豬排上,當它們組合,豬排的酥脆和煎蛋的軟嫩既相互獨立,又能完美配合,這又是一重的味蕾盛宴。
隻可惜少了兩片脆脆的富含水分的生菜葉,若是這三者一起配合,那該是何等美味?
任逸飛哢擦哢擦吃著炸豬排和煎蛋,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得十分清晰,甚至對麵嗦粉少年嘴角剛冒出的小紅點,他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