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第一次在背後說人“壞話”,就被人逮了個正著的棠澄,望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她的嘴唇輕動了動,卻自始至終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最後還是忽然響起的上課鈴聲解救了她。
上課了,江祁自然不能再站在棠澄的麵前與她對峙。深深看了她一眼,少年緩緩踱步到自己的座位,這使得棠澄心中狠狠鬆了口氣。
這一次帥不帥的討論過後,兩人又是很長時間的沒有交集。
江祁依舊在校內混的風生水起,甚至出去外頭還有叫他祁哥的,每每進出周圍都是前呼後擁的一大幫人。
棠澄則不出意外地在開學考上取得了全年級第一的好成績。
所以,在南江一中,兩人都很有名,卻從未有人將他們的名字聯係到一起過。
又是過了很久,久到棠澄甚至都快要遺忘她說人壞話卻被正主聽到這件糗事時。這一天,收完英語作業的她,數了數練習冊的數量,忽然發現班上起碼有六個人的練習冊沒有交上來。
作為英語課代表的責任就是需要監督班級每一個同學,好好完成自己的英語作業。一旦有人不交,她必須要過去催促,催促無果,可以將這些人的名字記下交給英語老師。
對於工作,棠澄向來認真負責。
於是仔細比對之後,她才猛然發現,不交作業的六個人,正是以江祁為首的班級刺頭們。
棠澄:“……”
向來心中隻有學習,對其他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冷淡的棠澄,一看完比對後的名單,平生第一次犯難。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或許是因為校圍牆下那一聲不符合她形象的哥哥,亦或許是她第一次說人不好就被捉到的經曆,棠澄總覺得她好難麵對那個轉學生,江祁。
但最終還是骨子裡的儘職儘責占據了上風,抿唇閉眼,做好心裡建設,課間休息時間,棠澄徑直來到“烏煙瘴氣”的最後一排。
此時,其他五人正在玩你戳我一下,我搗你一下的幼稚遊戲,唯有江祁格外清新脫俗地在睡覺。
這人一天八節課,能一口氣睡七節半的習慣,早就不是新聞了。
天曉得他每天晚上是不是都去外麵做賊去了,白天才這麼能睡。但班主任與任課老師們都不管他,棠澄自然也沒有管的興趣。
隻是課間休息隻有十分鐘,為了節約時間,棠澄決定“擒賊先擒王”,率先從最困難的江祁開始通知,那麼剩下的小卒子們也就不足為懼了。
這麼想著,棠澄徑直來到正趴在桌上睡著的江祁麵前,猶豫了下,曲起手指,就在江祁的桌麵上敲了下。
很好,沒反應。
她加重力道又敲了好幾下。
此時的棠澄並沒有注意到最後一排的其他幾人投過來的看好戲眼神。
畢竟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後三排哪個不知道江祁有很嚴重的起床氣。這不,隻要是江祁在睡覺,他們連打鬨都隻敢用戳的方式,甚至連說笑都不敢太大聲。
隻是這種小道消息,天天好好學習的班長又怎麼會呢?
所以,這下有好戲看了。
也不知道被江祁吼了之後,看著文文弱弱的班長會不會被他嚇哭。
幾乎所有人都在暗搓搓地期待著。
很快,江祁一如大家期待的,在棠澄持續不斷的桌麵敲擊下,清醒了過來,猛地抬頭朝站在他麵前的棠澄看來。
因為睡眠被打斷,少年的眼眶赤紅,看向棠澄的眼神冷酷而冰冷。
卻在看清楚她臉的刹那,冰冷迅速變作平靜,甚至是玩味。
甚至就連趴著的姿勢也在這一刻變得懶散隨意起來。
“哦,班長啊。”
所有期待他發火的後三排同學,看著被騷擾醒了的江祁,隻是輕飄飄地說出這麼幾個字,頓時一腦門的問號。
明明上次邵家明意外吵醒江祁時,他不是這反應啊,當時的江祁可是差點沒把他皮給剝了。
現在……
就這?
一群人控製不住地想道。
難道江祁也有好學生濾鏡?
什麼壞毛病???
“班長有什麼事嗎?”
江祁徑直看向棠澄的眼,嘴角微微翹起,搭配他剛清醒的慵懶架勢,叫人看上去,竟莫名有些勾人。
聞言,一開始有些被對方眼神嚇到的棠澄,這時才終於回過神來,認真解釋道,“有。是這樣的,江祁同學你的英語練習冊到現在都沒有交。我馬上要把冊子送到辦公室給老師批改了,所以可以請你現在把冊子交給我嗎?”
“練習冊?”
江祁訝異的語氣仿佛是第一次了解這個東西似的。
棠澄皺眉,隨即就看見他一臉理所當然地攤開手,“哦,沒做。”
棠澄:“……”
“沒做?”
江祁點頭。
棠澄:“為什麼不做?”
聞言,江祁忽然挑高眉頭,衝著棠澄輕勾起嘴角,眼神戲謔,“不會,你要教我嗎?班長~”
少年拖長了音,一句班長被他喊得怪腔怪調。
見江祁這麼“調戲”班長,其他五個刺頭頓時有樣學樣,紛紛說不會不會,讓班長教教。
肆無忌憚的調笑,最後全都湮滅在了江祁瞥過來的涼颼颼的眼神中。
教棠澄是肯定不會教的,曾經十六歲的少女棠澄,沒有朋友,更沒有任何與異性相處的經驗。一聽他們說不會,當即耿直地點了點頭。轉頭就把江祁與其他五個刺頭的名字全記了下來,然後交了上去。
不出意外,英語課上,這六個人被脾氣暴躁的英語老師被批評了,甚至還讓他們站在後麵黑板前聽課。
還說要把他們不端正的學習態度告訴班主任,等家長會的時候好好跟他們的家長聊聊。
這一下可惹到了這幾個刺頭。
五個人私底下拉了個小群,越聊越上火,紛紛在群裡叫囂著要給書呆子班長一個顏色瞧瞧。
家長會後,居然真的被訓了的刺頭們,直接將所有的怨氣都對準了棠澄。
這不,有一天,終於給他們找到了個棠澄做值日的機會。
一看見對方提著拖把去了女廁,幾個早就候在一旁的刺頭,當即一擁而上,立刻鎖上了女廁所的門。
不管棠澄在裡頭怎麼拍門,怎麼喊人,他們都隻是在外頭嘻嘻哈哈。看夠了熱鬨,還跑到籃球場去打籃球去了。預備自己玩夠了,才把這個好管閒事的班長給放出來。
因為這件事太過“厲害”,幾個人在籃球場上打籃球時,還得意洋洋地聊了起來。
誰料下一秒,一個籃球便徑直砸中了其中那個跳的最歡的磁頭的後背,生疼。
“哪個王八犢子……”
刺頭罵罵咧咧,誰曾想一回頭,便看見神色冰冷的江祁站在他的身後,這使得刺頭剩餘的話,瞬間全咽回到了肚子裡。
江祁的狠,他們早就領教過了。要是彆人,可能他們還會上去教訓一下。江祁就算了吧,一打十的狠人,他們可扛不住。
再說這人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要緊事,砸了他們一籃球之後,甚至連籃球都不要了,就頭也不回地往教學樓的方向跑去。倒把這群刺頭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自認倒黴。
棠澄被關在漆黑的女廁所裡的那一個小時,幾乎是她人生最絕望恐怖的一個小時。
高中時期的她很怕黑,甚至還有輕微的幽閉恐懼。
因為小的時候,隻要考的不好,她就會被母親關進黑暗幽閉的閣樓裡,美名其曰讓她反思。憑什麼彆人都能考第一名,她卻不能,明明她享受到的條件,與第一名並沒有任何不同。
而在棠澄最絕望的時候,是江祁好似天神一般猛地踹開女廁所的門,踩著暮色,出現在把下唇咬得發白,強裝鎮定的她的麵前。
可當時棠澄的腦袋已經混亂了,一看見江祁,她就控製不住地想起,曾經與關她的那些刺頭們,一起打籃球的情形。
於是,毫不猶豫她就將早就接好一盆冷水,一口氣全都潑到了江祁身上。
從沒想過自己氣都沒喘勻地跑過來救人,卻被潑了一盆涼水的江祁,驀地抬頭,一看見夜風下,頭發亂了,眼鏡也不曉得丟到什麼地方,活像個炸了毛的小貓崽子的少女,心一下就軟了。
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水漬,江祁失笑一聲。
好歹他也曾是打遍京平無敵手,以前那些豪門家族的二代們,比如莫少尊,誰敢輕易惹他。要不是他好勇鬥狠,行事過於囂張跋扈,也不會被林若萍女士丟到南江這個誰也不知道他家世的地方,以示懲戒。
甚至就算到了南江,他江祁也從沒吃過一次癟。
隻有這回。
江祁再次抬頭看向麵前的少女,目光一定,忽的抬手。
聽多了對方各種傳聞的棠澄還以為對方要打她,第一時間就護住了頭。
誰曾想下一秒就聽見一聲嗤笑在她耳畔響起。
“班長,我在你這名聲是不是有點太差了?你該不是以為,我要打你吧?”
聽見這樣的話,棠澄才緩緩放下手。
隨即就感覺到少年動作輕柔地在她頭發上一撚,一小縷蜘蛛網就被對方拿了下來。
江祁退後兩步,靠在身後的牆壁上,身上的水漬,滴滴答答。
“剛剛在籃球場上聽見邵家明他們把你關在了女廁所,我才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隻是體育課打了兩場球罷了,你該不是就把我跟他們混為一體了吧?那群人,是不是太跌我的份兒了?”
聽到這裡,棠澄的眼神才微動了動。
最後,她動了動唇,輕說了句抱歉,就繞過了江祁,頭也不回地往班上走去。
徒留渾身是水的江祁,仰起頭,忽的伸手蓋住了自己的眼鏡,低低地罵了句艸。
因為從來沒吃過癟的他,莫名其妙被澆了怎麼一身水,非但不覺得冒犯,心跳還一聲快過一聲。
江祁,你有毛病嗎?
少年在心中問自己。
第二天,棠澄就看見江祁與邵家明等五個刺頭,俱都臉上帶著淤青地出現在了班上。
聯係到昨晚的事情,棠澄就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幾人身上的淤青與她有關。
隻是當時她並不覺得江祁是因為她,而是認為對方可能是覺得自己明明沒做過的事情,卻被邵家明他們連累了,而生氣。
但不管是因為什麼,棠澄明白了自己或許真的是誤會了江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