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澤蓮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森鷗外, 忽然眯起了眼睛，微微抬起了下頜。
他一旦露出這個動作, 森鷗外就知道他腦子裡準沒打什麼好主意。
“好呀，那我就成全首領您的得寸進尺。”
下一秒，一整個豆沙饅頭被毫不客氣地塞進了森鷗外的嘴裡。
“喂——”
由於森鷗外的嘴張開得並不大，饅頭被塞入時很費力, 更像是擠進去的。
“……進去了。”
黑澤蓮挑眉看著因為吞下一整個饅頭而腮幫子鼓鼓，像隻囤糧倉鼠的森鷗外。
這個時刻，他把兩人上下級的身份也拋在了腦後, 隻想起曾經被森鷗外檢查口腔時調戲的事。
哼哼, 報仇的機會來了。
“一個小饅頭都如此費力, 嘖。”黑澤蓮砸了咂嘴，故意拖長了尾音，戲謔地說, “以後更粗的東西您可怎麼辦？”
他的桌子上泡了一杯紅茶，剛剛冷卻到適口的溫度，隻喝過一小口。森鷗外端起茶杯, 一飲而儘。
饅頭麵軟，在遇水之後就化開了，甜膩的豆沙也隨著清爽的茶水一起淌過喉嚨衝進胃裡。森鷗外在恢複過來之後，倒也沒和黑澤蓮生氣。港口黑手黨裡除了他的人形異能愛麗絲，沒人敢對他這樣惡作劇, 也是一種難得的趣味。
“更粗的東西？”森鷗外幽幽地看了黑澤蓮一眼, 視線緩慢地下移, 最終停在了對方的兩腿之間，瞟了瞟，語氣更加意外深長，“黑澤君你有嗎？”
——更粗的東西？黑澤君你有嗎？
鬼都知道他看得是哪裡，指的是什麼。
黑澤蓮剛剛還因為處於調戲鏈的上風而洋洋得意，瞬間又落回了下風。森鷗外的眼神讓他渾身汗毛豎起，偏偏那句話裡不止有調戲，還有試探，以及……一星半點的輕視。
——怎麼沒有！
——老子可大了！
——你一個即將年過半百的老頭是受不住那樣的巨大的！
心裡越是這樣叫囂，嘴上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黑澤蓮到底是太年輕，騷不過成精的老狐狸，臉上越來越燙，連著耳根子一起，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已經臊紅了臉。
“你有嗎？小~朋友……”
森鷗外滿意地看著黑澤蓮變紅的臉，刻意強調了話裡的“小”字，語氣變得溫柔又曖昧，像是在開玩笑，又帶著一絲不正經。
黑澤蓮氣急，風衣一揚，蓋在了自己的腿上。
“還不讓看。”森鷗外的心情變得格外美好，單手撐在了黑澤蓮麵前的桌上，修長的食指在那本《鷗外語錄》上輕輕叩了叩，“害羞了？”
“是啊，我很害羞，畢竟我可沒有森首領這樣的定力。”以及不要臉的本領。
可惡，明明一開始是自己站在上風的，為什麼這麼快就輸了？
是自己太菜了嗎？
不，絕對不是。是森鷗外這隻老狐狸太難纏了。
“我就全當這是黑澤君對我的誇獎了。”
嗬，還是個歪曲事實和會自我麻痹的高手。
黑澤蓮正在感慨，對方已經放下了手裡的茶杯，將喝過的那一麵朝向了他，“好了，你要向我推薦的是什麼人？”
兜了一圈，總算又切回了正題上。
黑澤蓮眸光微動，緩緩抽下了係在左手腕的黑色絲帶。
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響凱來說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凡事不能以好和壞來定論，應該以得失來定論。
響凱的那位鬼老板，絕對不是什麼好上司，響凱在那邊過著的生活基本是隻談生存，毫無夢想和追求。而到了這邊，生存或許會變得更艱難，但響凱也總算是有機會碰觸自己的夢想了——在港黑找個清閒的文職工作，業餘時間寫寫他的。
之所以把響凱帶來港口黑手黨，黑澤蓮也存了自己的私心。如果響凱的寫不出成績，那他全當自己是交了個老實的朋友，也樂意在異世和他分享喜樂。如果響凱的很暢銷，那他就能抽到一些稿費的分成，抵消港黑的部分債務。
這是一個穩贏的賭注。黑澤蓮在心裡自嘲了一番，果然在港口黑手黨待久了，他也變得開始計算利益。
可仍然有隱患存在，他不知道森鷗外這種心思沉重的人，會不會從響凱身上套到自己能往返異世界的能力呢？
假如森鷗外對此感興趣，或者有了為港黑開拓地圖的野心，那他又該怎麼做呢？
他不能拒絕自己的首領。
從他重新加入港黑開始經營還債的那天，他就答應了森鷗外的條件，隻要是他以首領身份要求他做的事，無論是什麼事，他都不能有半點遲疑。
——這本就該是港黑成員的基本修養，但森鷗外特意提醒了他。
這兩年以來，也一直對他進行著試探。
……真的要將響凱推薦給他嗎？
他猶豫了。
森鷗外作為首領，站在港黑的最高點，同時又是整個組織的奴隸。他為了港黑做出什麼殘暴的事，黑澤蓮都不覺得奇怪。
他在幼年時讀過一個名為《船長》的故事，問了陀思，為什麼船長到死都沒有離開他的船，寧願陪著船一起沉沒。
陀思告訴他，人是可以為組織、為信仰而死的。
他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地讓黑澤蓮看到了，一個人可以為了信仰而做出多麼瘋狂的事。
可不把響凱推薦到港黑，應該也沒有其他地方能收留一個來自異世界、隨時都有可能會吃人的鬼。
自己如今落魄，連容身之處都沒有，更彆提顧得上響凱了。響凱加入港黑，至少還有個地方可以躲太陽。
鬼曬到太陽就沒了，還談什麼文學夢？
“如果你不想推薦的話，我不強求。”森鷗外看出黑澤蓮的猶豫，出聲打算了他的思考，“畢竟我也不算付給你推薦費。”
他在說正事的時候，總是心平氣和的，這時候他們兩人的關係，又回到了普通的上下級。
森鷗外在私事上對黑澤蓮很放縱，甚至稱得上是寵溺，對他時常蹬鼻子上臉的行為還有點享受。但說起正事和分派任務的時候，對他也從不偏袒。
……誰要你的推薦費了，黑澤蓮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後，低頭拍了拍黑影。
“這裡沒有陽光，你把他叫出來。”
黑影抖了抖，隨即突然膨脹開來，將藏匿在裡麵的響凱扔了出來。
“首領，這是響凱君。”
黑澤蓮在響凱落地後，又對他說道：“這是首領大人。”
第一次推薦人，劃掉，推薦鬼進港口黑手黨，黑澤蓮有一點緊張。
如果森鷗外來一句：“不要。”
那會很打擊響凱的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並沒有看響凱，他的注意力全在地上的那團黑影上。
——不會是看上黑影了吧？
“這個異能力，你是從哪裡拿來的？”森鷗外問道。
“……地心賭場。”黑澤蓮先前懷疑過這是不是異能力，因為脫離主人之後異能力還能獨自活動，實在太詭異了。
這個異能力按照道理是被他得到了，卻不像任意門那樣和他融為一體，隻是陪伴在他身邊，大部分時候都是安安靜靜地繞在他的手腕上，像是……牽著他的手。
小部分時候，會和他胡攪蠻纏，甚至還會故意躲起來不讓他找到。但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會完全服從他的指令。
……也不知道陀思為什麼會給他這個東西。
“原來如此。”森鷗外走近黑影，俯身說道，“原來這些年，你躲在那裡啊。”
黑澤蓮皺眉，怎麼聽這話，像是他一直在找黑影？
黑影扭過身，朝黑澤蓮的方向爬了過來，一溜煙躥上了他的手臂，重新繞回他的手腕。
“首領，你——”
“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呢。”森鷗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