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現代戲,不需要化妝或穿戲服,吳峰的工作人員給江晟年一本劇本,把需要他表現的部分勾畫出來,等熟悉台詞了就進房間,吳導會在另一個房間用監視屏看他的表演。
工作人員的態度明顯有些敷衍,江晟年知道這大概也是吳導的態度,不然在確定試演某個角色的情況下,導演基本都會先給演員說戲,然後再進行演繹。但無所謂,隻要給他這個機會就足夠了。
《黑土地》這個劇本很符合吳峰一貫以來的風格,壓抑中透著一股衝破禁錮的決絕和勇氣。故事發生在八十年代,圍繞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和艾滋病展開,吳峰給他的場景,一個是因父親病重,家中艱難,男孩不得不跟著村民們去獻血車獻血,卻因為有人插隊和那人打了起來,憤憤離去。其中有很多細節,尤其是看到獻血車的護士混用針頭這裡,男孩表現出的疑惑、莫名的恐懼,還有看著說笑的村民以及冷漠的護士時那種糾結和悲哀。第二個則是艾滋病在村裡蔓延開來,男孩又是僥幸又是自責的心理,以及發現自己母親染上艾滋的震驚、厭惡和痛苦。
雖然有對戲的演員,但這兩個場景表現的基本都是心理活動,台詞很少,難度極大,也是吳峰刻意對江晟年的刁難。
本來他已經確定江朝瀾了,對他很滿意,而且開始試彆的角色,昨天突然收到高賽高層的電話,說要給一個新人一次機會,然後還把新人的照片和一些演戲的片段發給了他。
看到江晟年的形象,吳峰有種被觸動的感覺,本來江朝瀾已經很完美了,但和江晟年一比,立刻就能感覺到一些不足,比如過白的膚色,以及從小生活在優渥環境下那種歲月靜好的氣質。但導演的工作就是□□演員,而且吳峰骨子裡更喜歡學院出身、根正苗紅的演員,所以執拗地堅持江朝瀾,隻是鬆口給了江晟年一次機會。
不過江晟年一進房間,吳峰就有一種感覺,江晟年已經入戲了。
比起照片要震撼許多,那種積澱和厚重感,仿佛刻在江晟年骨子裡,是江朝瀾所缺乏的氣質。
而最讓吳峰眼前一亮的,是江晟年眼底泄露的與生俱來的野性,如同山裡懸崖邊剛成年的小鷹,那種渴望整片天空的野性。
吳峰內心激動,他沒想到這麼年輕的一個演員,竟然能有老戲骨帶給他的那種興奮感。
畫麵裡,床上躺著男孩因病重而昏昏沉沉的父親,站著的是他的母親,此刻正忐忑地看著家中僅剩且唯一的頂梁柱,在男孩沉重的目光裡哆哆嗦嗦道:“什麼?你陳叔也染上了?那……那我……”
男孩目光陡然變得犀利,眯起眼看著她:“你怎麼了?”
女人一抖:“沒,沒什麼……”
男孩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打了個寒噤,開口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態,竭儘全力克製住,眉眼在一瞬間耷拉下來,眼裡開始彌漫一股令人絕望的死氣。
他輕聲說:“你跟我去檢查。”
女人驚恐地搖頭:“我,我不去!”
男孩牙關緊咬,仿佛腦海中正天人交戰,肩膀漸漸塌下來,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就要放棄時,他麵目突然變得猙獰,一把扯起女人,喉間發出瀕死小獸般壓抑到極致的嘶鳴:“走——”
兩人幾乎扭打起來,男孩尾音還未落,陡然夾雜了幾聲啜泣,一切戛然而止。
女人坐在地上抱頭痛哭,男孩麵無表情,轉身走到門口,仰頭看著天空,從他眼裡,仿佛能看到那片天空是昏暗的,陰沉地壓在他的頭頂,間隙還有幾隻鷹飛過……
吳峰站起來:“就到這裡,我要見見他。”
*
江朝瀾的主角被換下來了,吳峰親自給他打電話,問他願不願意演裡麵一個配角,雖然聽起來檔次降了很多,但戲份也很重。
其實吳峰已經很抬舉江朝瀾了,一般人能在吳峰的電影裡得到一個小角色都足夠吹半年,更何況他這麼好言好語地邀請江朝瀾。
江朝瀾有些驚訝和失落,但他知道角色的安排有時並不是導演一個人能決定的,其中還有資本的角逐,臨時換主角是圈裡常規操作。而且吳峰電影的配角已經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們夢寐以求的角色了,對方已經給了他台階下,他不能不順著走下來。
“吳導,我願意演,謝謝您給我機會。”
他溫和地回複了吳峰,同時有些好奇,新的主角會是誰,竟然能讓吳峰鬆口,難道是帶資進組、背景強大的新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也沒有很快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