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1 / 2)

傅姝跟江旻年三個月前就確認了關係, 兩人之間無話不談, 對於他家的情況也了解不少,這麼一來就更加尷尬, 總擔心對方對自己會抱有敵意。

江晟年見傅姝不自然的模樣, 溫和地點頭示意:“沒關係, 我正準備走, 不過夜裡風大, 傅小姐最好不要在這裡逗留太久,小心受寒。”

傅姝微愣, 隨後反應過來, 調整臉上的表情,微笑道:“多謝提醒, 我就在這兒透會兒氣,馬上回屋裡。”

江晟年笑笑, 與傅姝擦身而過。

傅姝走到剛才江晟年坐著的長椅邊, 若有所思地坐下, 心想這個江晟年倒是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她從小到大都是乖孩子,父母的掌上明珠, 家庭氛圍美滿溫馨,十分不能理解江晟年這種和父母鬨得不像話的人。

在她看來,江父江母都是江城有名的企業家, 宴會上她也曾見過江母的風采,分明是個溫和優雅、很有風度的女人,先入為主之下, 她便覺得江晟年一定脾氣怪異,或是衝動優質,總之跟剛才看到的完全相反。

其實她倒也沒猜錯,原身在那樣的生活環境下,心理扭曲不是一點半點,形象和傅姝想象的相去不遠,誰讓現在那具軀殼已經換了一個人住呢。

話說當晚江旻年在自己的彆墅辦完生日會,再把傅姝送回家,然後驅車回了江宅。

江父去了外地出差,家裡隻有江母一個人,江旻年以為能得到母親的生日祝福,卻發現江母一臉壓抑的怒氣,那張以往美麗雍容的麵孔甚至有些扭曲。

“媽?”江旻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迷茫地看著他的母親。

江母麵對兒子這張涉世未深的臉,突然懷疑自己一直隱瞞那個真相,讓他以為自己的地位沒有任何威脅,到底是對是錯?

她不可自抑地低笑,嘴角一抹強烈的諷刺:“你跟你爸一個樣,都來氣我,都想氣死我……”

江旻年見他媽這樣,有些心疼,但他更不明白他媽為什麼突然這樣說,隻好忍耐著自己被無辜冤枉的氣憤心情,關切道:“媽,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哪裡做得不對,你說出來就是。”

江母一隻手捂住額頭,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讓她的表情陰晴變幻,令人捉摸不透。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你’哥’?我今天就告訴你。”

江旻年恍然大悟,原來他媽果然是因為這個生氣。

正好,他想知道答案已經很久了。

“好,您說。”

江母轉身走進書房,江旻年也跟了進去。

他為自己即將揭開二十多年來的謎底感到激動,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

然而當他知道真相以後,他的心情卻一點都不輕鬆,相反,他更加迷惘地看著江母,訥訥道:“就算他不是我親哥,既然您領養了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對他呢?”

江母回頭瞪著他:“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收養他?”

江旻年被江母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從來沒覺得她的目光竟能這樣尖銳,尖銳到恐怖,他結結巴巴地問:“為,為什麼?”

江母卻彆過臉,嘴唇緊抿,側臉線條冷硬而無情。

書房安靜得沒有任何聲音,江旻年等了半天,都沒得到江母的回答。

“太晚了,你先回去睡吧。”

江旻年忍無可忍地低喊:“媽——!”

江母背對著江旻年,一言不發,不知過了多久,江旻年終於泄了氣,挪著腳步走到房門口,回頭:“媽,今天是我生日,我……”

“生日快樂。”

江母似乎頓了一下,周身的氣場一下子就變了,聲音也變得溫柔。

但她沒有轉過身體,她怕兒子看到她的失態。

江旻年笑了:“謝謝,謝謝您,在二十二年前的這一天生下我。”

說完,他走了出去。

在那一瞬間,江母僵硬的肩膀陡然塌了下來,漸漸地,變成小幅度的抖動。

她不敢告訴兒子她領養那個孩子的原因,因為她怕,她怕兒子見到她醜陋的一麵,怕她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形象變得不那麼完美,怕失去他從小到大充滿敬慕的目光,更怕從小到大都活在象牙塔裡的他接受不了肮臟的真相。

記得那時公司已經開始步入正軌,而江母和江父的婚姻也持續了八年,兩人之間不複剛結婚那幾年的新鮮感和用不完的熱情,每天除了討論公司裡的事就沒有彆的話題,江母明顯感覺到,江父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冷淡,從每天半夜回家到後來徹夜不歸,甚至連一句多餘的解釋都懶得給。

江母就是在那時,開始有了要孩子的想法。

因為年齡以及身體條件方麵的各種原因,加上江父不配合,江母努力了兩年都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本想著大不了繼續調養,總會懷上的,一件事卻逼得她不得不立刻做出決定。

因為江父養的小三懷孕了。

好在那女人愚蠢得很,竟然自己找上門向她示威,還有臉說自己懷的是兒子,將來江氏也有他一份,江母心裡早已氣得吐血,卻不得不維持風度將那女人打發了出去。

事後,江母憋得沒咬碎一口銀牙,江氏是她和江父共同的心血,如果落到彆的女人的孩子手裡,她就是死都能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思前想後,她決定先領養一個孩子,從小培養,至少也算一個保障。

江父本著慰藉和補償江母的心態,同意了領養,在江母的要求下全程保密,因此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就是知道了,也不敢亂說。

沒多久,小三出了車禍一屍兩命,江父消沉了一陣,除了必要的應酬,沒再找彆的女人,時隔領養孩子一年後,江母就懷孕了。

為了和一個賤女人爭一口氣而領養的孩子,他的存在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當年她是怎麼被一個賤人威脅,受儘屈辱,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呢?

可她不能對兒子說,在外人看來琴瑟和鳴的父母早已貌合神離,父親在外麵還有外遇,甚至差點生下私生子,這是對江母自尊心的挑戰,也是對江旻年的挑戰,以他的性子,一定會和江父產生衝突,江母不想見到這一幕。

第二天,江母再次找江旻年談話,這次,她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江旻年意識到他和江晟年之間是競爭關係,他們之間連血緣的牽絆都沒有,將來一旦產生了財產繼承的分歧,那就是你死我活。

江旻年依舊不能理解江母為何對他哥總是充滿敵意,卻沒什麼辦法,心情沉重地對江母道:“我已經申請了國外的學校……”

江母卻說:“讀書什麼時候都可以,但商場上的規則學校卻教不了你。”

江旻年悶聲不語,江母心知不能一味逼他,隻好換了一副和緩的語氣:“我不強迫你按照我的想法做,我隻希望你能對自己負責,對這個家負責,等你想好了到底選什麼,你再給我答複。”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兒子的人,他上進,有主見,又很有責任感,如果自作主張地決定他的人生,必然會招致他的反感和抗拒,但若用家庭的責任感來束縛他,同時給他選擇的自由,他便會毫無怨言地接受被安排的那條路,而且會做得很好。

江母沒有看錯,江旻年很快就決定了,答案讓江母很滿意。

而她對江晟年的忌憚也並非杞人憂天,因為這半年來,江父對江晟年的表現越來越滿意,甚至有時候會想,如果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就能放心地把江氏交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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