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名單出來以後, 姚雪文徹底把心放下了。
學校的保送生們都像被放出籠的鳥, 一心想著找什麼方式娛樂,解放一下被禁錮太久的身心。
姚雪文也做好了打算, 決定留出一筆錢給孩子旅遊, 然而連續幾晚回到家, 卻發現兒子依舊成天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看書做題, 著實讓姚雪文有些不解。
“小年, 學校不是都給你放假了嗎,偶爾放鬆一下也沒關係的。”
江晟年卻說:“上次數學競賽我拿獎了, 奧數小組的教練說讓我參加暑期的奧數比賽, 如果我能拿獎,就讓我接受免費培訓, 以後參加高中組的競賽。他告訴我這次競賽的獎金很多,媽, 等我拿到獎金, 你就換一份工作吧, 我的學費能自己掙。”
姚雪文不喜歡原身做學習以外的事,對她來說那是不務正業, 既然這樣,他就用姚雪文滿意的方式賺錢。
姚雪文說不出話,以前她總是催促兒子快去看書做題, 現在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提醒,她卻覺得不適應了。
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早早地接觸什麼是現實, 作為母親,她當然覺得心痛。
故意裝出很凶的模樣,姚雪文說:“不需要,參加奧數競賽太辛苦,你隻要學好高中的課程就行了,高考才是你的目標。至於錢的問題,跟你沒有關係。”
姚雪文是女人,十幾年來一直把自己當男人使,但終究渴望被嗬護,而不是天天和一群大男人混在一塊兒,時常要忍受那些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和下流言語。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有體麵乾淨的工作,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灰頭土臉,一年四季都是一身工作服。
但她更不能把生活的重擔壓在孩子稚嫩的肩膀上。
江晟年知道和姚雪文說不通,不再和她糾纏這個問題。
僅僅過了兩天,姚雪文就一臉怒氣地回來了。
“你乾了什麼?你這孩子,做什麼怎麼不跟我事先商量!”
江晟年眨了下眼睛:“我替您把工地的活辭了呀。”
當然,光靠他一個小屁孩,包工頭才不會把他當一回事,全靠餘強暗中幫忙,才悄悄解決了問題。
姚雪文呼哧呼哧地喘氣,舉起巴掌,好像想衝過來揍他。
江晟年沒打算躲,一動不動的,姚雪文就下不去手了。
“媽,我肯定能拿獎,您真的不用這麼累。就算不談這個,您這份工作又能乾多久?難道要一輩子在工地嗎?您當年也是堂堂高中生,文化水平不比現在那些坐在辦公室的人低,還不如現在考個職業學校的證書,工作輕鬆,工資也不比去工地少。”
姚雪文不是沒想過這件事,可考證書需要花時間精力,她又要賺錢又要照顧孩子,根本顧不過來。
可如今兒子把自己工作都辭了,包工頭說什麼不肯再讓她乾,似乎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她當年好歹也是個優等生,對於學習很有天賦,一旦下定決心,就開始認真準備。
江晟年讓她報一個班,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他,不知不覺間,母子關係中的主動權已經落到江晟年手上。
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是很幸福的,至少每天姚雪文下課回來,江晟年都能從她臉上看到開心的笑臉。
與此同時,姚雪文和餘強的關係也日益親密,連餘力都看出一點端倪。
“我爸說要慶祝你保送成功,請咱們去吃飯,對了,彆忘了叫上你媽。”
江晟年假裝不明白:“叫上我媽乾什麼,她現在可忙了。”
餘力嫌棄地說:“你有沒有眼力見兒,沒看出我爸想請的人隻有你媽一個呢?死老頭子的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真當彆人是傻子。”
“好吧。”這犀利的吐槽,江晟年也甘拜下風。
回去跟姚雪文說了,她看了兒子一眼,似乎有些糾結。
江晟年說:“媽,你就去吧,你要是不去,餘叔叔就要失望了。”
姚雪文總算明白過來,自己兒子早就看出她和餘強之間有些東西,不過突然被戳穿,還是很不好意思,下意識就想回避這個問題。
江晟年說:“媽,我想有個爸爸。”
就是這一句話,讓姚雪文徹底拋棄了過去所有的疑慮,決定給自己和餘強一次機會。
吃飯那天,姚雪文認真打扮了一下,帶著江晟年和餘家父子進飯店的時候,被人當成了一家人。
“還沒見過一家人都是高顏值的組合,太幸福了。”服務員笑著打趣。
雖然人家應該是客氣話,但姚雪文還是紅了臉,心裡卻莫名甜滋滋的,忍不住向餘強看去,才發現人家一直在盯著她看,兩人視線一接觸,那就是電光火石,劈裡啪啦。
反正江晟年和餘力都覺得沒眼看,索性一個勁兒埋頭吃菜。
生活似乎就在某個不起眼的點發生了轉折,姚雪文第一次意識到,人生可以這樣幸福充實,讓她隱隱有些擔憂,會不會哪一天突然發生什麼,再次掐斷自己通往幸福的路。
*
終於考完奧數競賽,江晟年一身輕鬆地背著書包回家,剛走到自家樓下,就看到一個男人蹲在單元門外麵,吧嗒吧嗒抽著煙,腳下已經是一地的煙頭。
江晟年一眼就認出這人的身份。
實在是因為他和原身長得太像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讓人不想認出都不行。
江翔本來隻想讓這小子幫自己開單元門,好讓他上去,甫一看到那張尚顯青澀的臉,頓時愣住了。
“小年?”
江晟年手插在口袋:“找誰?”
江翔越發愣了,明明他是他老子,怎麼現在跟反過來似的,這語氣著實讓他不爽。
他憋著氣道:“我找你媽。”
“我媽不在。”
“那我上去等。”
“不歡迎。”
江翔氣死了,露出凶狠的表情:“兒子不歡迎老子?沒有我,能有你這個小混蛋。”
“那你當初怎麼不把我射牆上呢?”
江翔是遠近聞名的大流氓,至今討不到老婆,卻也沒聽過這麼有水平的下流話,總之被江晟年搞得很煩躁。
“你不讓我上去,行,有本事你也彆上去。”
江晟年“哦”了一聲,還真轉身就要走。
江翔連忙拉住他:“你乾嘛?還真走啊,成,你比我牛逼。”
正拉拉扯扯的時候,姚雪文回來了,不過是餘強開車送回來的。
江翔眼睛先是一亮,奇怪於姚雪文怎麼還有車,真是出息了,一看到駕駛座上又下來一個男人,頓時怒了。
然而餘強比他更怒。
事情的解決方式很喜劇。
看到樓下一大一小幾乎一模一樣的五官,再看姚雪文驟然變得慘白的臉,餘強一下子就明白過來,眼前這個男人一定就是那該千刀萬剮的江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