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神經病學係的會議室裡,莊辰課題組在開組會。
昨天莊辰在實驗室群裡提出開組會的時候,林允曼勸說,“莊教授,你先倒時差吧,組會不著急。”
“就明天晚上,不要再拖了。”莊辰回複。
他不在國內這小半年,課題組新進來的兩位學生隻能在網絡上跟他交流。雖然剛進來的研究生第一年基本都在上課,能待在實驗室的時間有限,但莊辰還是覺得學生們的進度因為他不在國內被耽誤了。
兩位學生有些忐忑地在群裡回複:“老師,我們需要準備什麼嗎?”
“不用,這次我來彙報。”
組會上,課題組的兩名學生見識了科研的魅力,或者是說他們老師的魅力。
身著白襯衫外麵套一件中長款黑色大衣的莊辰筆直地站在前麵,麵朝兩位學生,演講的時候,他沒怎麼看PPT,但是需要翻頁的時候,他都不用扭頭,直接摁一下激光筆的翻頁鍵,演講的內容和PPT完全對應的上。
兩位學生非常驚訝,因為之前參加過的學術彙報,很多人都是照著PPT念,離開PPT就不會彙報東西了似的。
而他們莊老師的PPT是給聽眾看的,他們篤定就算沒有這份PPT,莊教授也能行雲流水的進行完這場彙報。
這是功力!這是自信!
兩位學生聽得熱血沸騰。整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他們也想要有這樣的自信和氣場。
室內暖氣很足,講了會,有點熱,莊辰脫下外套,搭在一邊的椅背上,隨意挽起襯衣袖子,露出堅實的手臂。
這個空檔,夏沁小聲跟坐在旁邊的何飛說,“簡直帥爆了!我的小心臟砰砰砰直跳,幫我看看我的臉是不是紅了?”
何飛是男生,扭頭看了夏沁番茄一樣的臉,壓低聲音,說了兩個字,“矜持。”
夏沁擺擺頭,“你看林允曼老師,比我還花癡呢。”
何飛抬頭朝對麵看了一眼,發現林允曼眼裡的仰慕都快溢出來了。他頓時覺得頭疼。作為實驗室唯二的兩名男性,何飛料到以後自己在實驗室的地位會非常低。
不管在哪,顏值即正義。就算你大部分時間麵對的都是小鼠和大鼠,顏值也是加分項。而他們的老師還擔當的起另一句話“才華即自由”。
何飛心情有些複雜的看著自己的老師,感覺像是看遠處的太陽,遙不可及。
放好衣服,莊辰接著講,兩位學生立刻坐正,繼續聽。
“我們實驗室的研究方向分了三大塊,第一個是關於腦電,主要是做MRI或者腦電圖的分析,在人和動物中都可以做;第二個是神經環路層麵,主要是在動物中做,用化學遺傳、光遺傳或者鈣成像等手段研究抑鬱症中神經環路的改變;第三個是分子層麵,目前有幾個未來有可能發展出新藥的關鍵分子。”
等坐在下麵的學生做完筆記,莊辰接著說,“你們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選擇方向。有不懂的及時找我討論。另外以後每周開一次組會。大家每周什麼時候有空?”
“老師,我們都可以,一直都在學校。”夏沁小聲說。
“林老師,幫忙看看係裡的會議室什麼時候有空,定下來之後,就固定時間開組會。”莊辰朝林允曼說。
林允曼拿出手機,快速看了眼係裡會議室的預約情況,抬頭說,“白天的時間段都被其他實驗室約滿了,隻有周一和周四的晚上還空著。”
“那就周四晚上七點?”
其他人點頭,這事就定下來了。
討論完課題,莊辰問學生們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
何飛說,“我們最近要造一批抑鬱症模型,但是係裡那套設備目前我們用不了。”
“怎麼了?設備壞了?”莊辰問。
“沒壞,許懷國院士實驗室一直在用。這套設備就我們兩個實驗室在用,但他們最近的實驗排得非常滿。我們沒辦法,不知道老師您能不能跟他們協調一下?”
莊辰沉吟了一會,“我去協調。”
開完組會,何飛和另一名學生夏沁開心不已,有種留守兒童苦等父母回來後的欣喜。之前半年,他們一直像沒根的浮萍,覺得前途堪憂。看著同時進來的其他實驗室的同學都如火如荼地開展實驗,他們很心焦。
他們倆都是直博,正常五年畢業,但是學院過去一年按時畢業的比例不到40%,有些實驗室幾乎是全軍覆沒,一個都不能按時畢業。
學院裡哪些實驗室容易畢業,哪些實驗室延期是常規操作,他們都打探的很清楚了。但是莊辰實驗室是剛成立的,他們倆是開門弟子,並沒有前人讓他們參考莊教授的行事風格。
剛才莊教授讓他們選擇課題,前途一下子像被點亮了。感覺就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突然出現一盞明燈,告訴你,你可以朝哪條道走,心一下就安定下來。
兩人摩拳擦掌,相互鼓勵了一下,離開了實驗樓。
會後,林允曼遞過來的一大摞文件和發票,莊辰在指定的地方一一簽字。這期間,林允曼彙報了實驗室的一些進展和需要購買的試劑、耗材。
簽完字,莊辰說,“你是科研助理,實驗室的這些常規試劑和耗材你來負責,不用都跟我彙報。如果是重大的設備或者貴重的試劑,以後開組會的時候提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林允曼看著莊辰的側臉,點頭。
莊辰合上筆蓋,繼續說,“不過我有一點建議,如果有國產試劑可以使用,優先選擇國產。我們做實驗花的是納稅人的錢,沒必要所有試劑耗材都用進口。除了必須使用的,國內沒有替代品的,再考慮進口。”
“好,我知道了。”林允曼說。
處理完這些,莊辰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上樓,準備回辦公室。
***
出了電梯,左轉進入走廊,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垂著頭,像是在揉眼睛,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朝前走了兩步,兩人相隔半米的時候,他認出來應該是宋瑾,“宋老師?”
宋瑾聞言,抬起頭,滿臉掛滿了水珠。
莊辰怔了一下,斂眉,疑惑道,“你哭了?”
這個時候的宋瑾確實像是一幅哭過的樣子,眼睛彤紅,滿臉都濕漉漉的,很像淚水。頭頂正好有一盞燈,燈光傾瀉而下,打在臉上,照得人白的發光。
莊辰的身高正好高宋瑾大半個頭,宋瑾微仰著一張臉,她的五官與表情清清楚楚落入了莊辰的眼中。
明豔且大氣的長相,未施粉黛的臉,通透白皙的皮膚,清純又乾淨,一雙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哭過,亮晶晶的。也不知道她哭得有多厲害,連額前和兩鬢的頭發都濕了,有幾縷還貼在臉上。柔和的燈光映襯下,整張臉漂亮又溫和。
這一幕落在莊辰眼裡很是楚楚可憐。
剛抬頭的一瞬間,她明顯沒反應過來,滿眼迷茫與困惑,等她眯著眼,逆著燈光看清麵前那張臉,神色立刻轉變。整張臉頓時繃起來,一下子變得非常冷漠與嚴肅,滿眼的警惕。
這個樣子才是莊辰熟悉的。上次學術會議上,她就是這樣的。
他很疑惑,為什麼她突然轉變這麼大?印象中自己沒得罪過她。不過到底沒問出口。
宋瑾的大腦這才從剛才的宕機中反應過來,頓時覺得十分尷尬,很快側頭,轉了視線,目光平視前方空曠的走廊,“我沒哭,就是太困,洗了把臉。”
宋瑾說的是實話,她的睡眠一直不好,經常失眠。最近事情繁忙,她的失眠更嚴重了。這會還沒回去是在寫國自然標書。晚上不能繼續喝咖啡,否則要失眠到天亮,所以就去衛生間卸妝,洗了把臉。
反正已經晚上九點了,辦公室也沒人了,她就想著回工位再擦臉吧。
誰知道會碰上他?!